第二节(第2/6页)

海蕊说:“我的确有那种感觉。”

多拉丝说:“女儿,我知道。昨天你还说这胎之后,要马上再生一个。依我看,你会后悔的。”

戴维固执地说:“可是,我们拥有的很可能一下子全部失去。”海蕊与多拉丝都知道这种巨大恐惧感来自他的内心深处,收音机每日播放的新闻更是雪上加霜。到处都是坏消息,虽然这些新闻不见得马上成真,但也够吓人的。

多拉丝说:“多想想,我希望你们多思考一下。有时,你们真是把我吓坏了。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海蕊尖锐地回应说:“或许我们应该生在别的国家。你可知道在地球另一头的国家,一家六个小孩,根本很正常,没什么惊人的——他们才不会被当成罪犯。”

戴维说:“如果说我们看起来不正常,那是因为我们身在欧洲。”

多拉丝和他们一样固执:“我可不知道。如果你生六个、八个甚至十个——别打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海蕊,我太了解你,不是吗?——如果你住在世界另一头,譬如埃及、印度或其他地方,你的半数孩子会夭折或者无法受教育。你是企图鱼与熊掌兼得。有钱贵族——他们大可像兔子一样多产,别人也期望他们多生,他们养得起。穷人孩子多,大家也认为自然,其中一半会夭折。像我们这样不上不下的人,生养孩子要特别算计,才能好好教养他们。在我看来,你们根本没有深思熟虑……别动,我去弄咖啡,你们去沙发坐下。”

戴维与海蕊绕过厨房与起居室的隔间矮墙,牵手坐在沙发上,一个是瘦削、固执,脸上微带困扰的年轻人,一个是脸上潮红、身躯臃肿、行动笨拙的女人。海蕊已经怀孕八个月,她怀孕有点辛苦,虽没什么大毛病,但害喜得厉害,因消化不良而睡眠不佳,而且对自己失望透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批评他们。多拉丝端来咖啡,放在桌上后说:“我去洗碗,别起身,你坐着就好。”然后转身回洗碗槽。

海蕊沮丧地说:“但那是我的真实想法。”

“我知道。”

海蕊说:“我们应该趁能生的时候赶快生。”

多拉丝站在洗碗槽旁边说:“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时,大家都说那时生孩子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但我们还不是照生不误?”她笑了。

戴维说:“不就是吗?”

多拉丝说:“而且我们也把孩子养大了。”

海蕊说:“我就是明证。”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路克是在主卧房大床出生的,由助产士接生,布莱特医师也在旁。戴维与多拉丝握住海蕊的手。不用说,布莱特医师希望海蕊到医院生产。但海蕊坚定不移,对此,布莱特医师甚不赞同。

那是圣诞节刚过没多久,一个强风寒冷的夜晚。但是屋内温暖,气氛棒极了。戴维哭了,多拉丝也哭了,海蕊又是哭又是笑。助产士与医师享受了欢欣与胜利的气氛。他们一起喝香槟庆祝,并倒了一点在路克的额头。那是一九六六年。

路克是个好带的小孩。多数时间都在主卧房对门的小卧房里安详地睡觉,满足地吸吮母乳。幸福!当戴维早上出门搭火车到伦敦上班前,海蕊会坐在床上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啜饮戴维端给她的茶。戴维弯下腰亲吻她道别,抚摸路克的头,他的动作有一种海蕊喜欢并了解的强烈占有欲,因为戴维占有的不是她或小宝宝,而是幸福。她与他的幸福。

他们的第一个家庭派对是复活节。每个房间都已简单布置,屋里挤满人,包括海蕊的妹妹——莎拉、安杰拉,以及她们的先生与小孩;还有早就在此如鱼得水的多拉丝;莫莉与菲德烈也短暂来访,他们承认聚会颇愉快,但这种规模的家庭生活绝不适合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