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场(第2/26页)

我弯下身,探头望了一眼,黑暗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红色保时捷的车体。

我想起在井盖事件发生后,一个对汽车很熟的同事对我说,保时捷既任性又神经质,引擎发动和行驶的状况,每次都不一样。他还说保时捷是有生命的。

车子依然在,驾驶的人却死了。

在那两个戴着臂章的男人走出来、铁卷门重新拉下之前,我一直想象着在台风中疾驶的红色车体;想象着在草丛中翻滚的黄色雨伞。

有人从后面拍了我一下,回头一看,垣田俊平消瘦的下巴出现在教面前。

“如果当时我在旁边,就能阻止他了。”

他一开口就这么说,似乎不是对我,而是对挂在远处的好友的遗照说。

他拉着我准备离开参加葬礼的人群,慎司发现了我们,脸色大变走了过来。我还没开口,垣田便缓缓摇着头,意思是说你别过来。慎司呆在那里,一直盯着我们,这时他父亲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离出殡还有点时间,我们走一走吧。”我对垣田说。我就是想远离这里,并没有特殊的理由。我知道,只要慎司想,即使看不到我们,也可以听到我们的交谈。

“那个孩子,”垣田低沉的声音轻轻说道,“是不是看到我们做了什么?他一定是看到了,所以才会追到‘回力球’来。”

我们来到距离宫永家两个街口的地方,渐渐放慢了脚步。路旁的电线杆上,贴着往宫永家去的路标。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没错。”我决定让他认为就是这么回事。

“但事后决定怎么做的是我,并不是他。”

垣田像醉汉一样踉跄地走着。

“是你们干的吧?就像他说的那样,你们不想让车子的引擎泡水,才打开井盖,让水流下去……”

他默默点点头,然后木然地看着天空,小声地问:“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我没有回答。不管我怎么回答,都像是在辩解。既然这样,不如就让他觉得是他想的那样好了。

垣田说:“你是不是同情我们?”

“同情……”

“对。我们干了蠢事,当时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你一定觉得我们蠢到了极点,要是你们去报警,我们就太可怜了。你一定以为,即使不报警,我们也会去自首,对不对?”

我是这么想的。他说:“这一点我很清楚。我一直在想,既然你给了我们自首的机会,我们应该有所行动。”

“宫永这么说的吗?”

垣田没有回答。

“我们看了《亚罗》的报道,”他说,“我对聪说:‘我们去自首吧!’我说:‘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不知道是不是风向的问题,即使离这么远,仍然闻得到线香的味道。宫永聪会不会也跟着我们来了——我突然想到。

“你真平静,”我说,“你真的很平静。即使你揍我,骂我为什么要这么凌迟你们,我也无话可说。”

垣田冷笑一下,从他的嘴角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咬牙切齿。

“即使这么做,聪也不能活过来了。”

说完,他慢慢眨了眨眼,然后用手背抹了抹下巴。我发现他的手在颤抖。

“是我把聪逼上这条绝路的。我说要去自首,他说:‘难道你想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糟吗?’聪很害怕,他担心对警方说了实话,就当不成画家了,他担心一切都完了。所以,是我让他左右为难的。”

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宫永聪在跳河之前,一直靠着栏杆,望着神田川。

他就像突然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发狂似的坠入死亡的深渊。

“他说他要去买画‘柠檬’的颜料,就出了门。他说画下一幅作品时,一定要用柠檬黄的颜料。”

说完,他又看着半空中。他并不是在看眼前房子的门、墙壁或是路旁的招牌,而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如果当时和他一起去,如果帮他买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