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华尔兹尔(第6/11页)

这封信的结尾云:

“至尊的导师,也许我已辜负了您的慈爱和好意,因此我准备接受责罚。申斥我吧,加我以惩处,令我悔改吧!

我会因此感激不尽的。但我亟须指点迷津,对于目前的情况,我还能支撑一阵子,但我却无法使它形成实在而又有益的发展,因为我太柔弱了,而且毫无经验。尤甚于此的是,也许这是最糟的地方,是我无法向校长吐露真情——除非您明白地命令我去向他投诉。这是我以此事烦您的原因,因为它已成了使我苦恼不已的一种根源。”

设使我们也有这位导师答复求助的白纸黑字,那就真是再好不过了,可惜他只作了口头上的答话。这位音乐导师接到克尼克的求助信后不久,亲自来到华尔兹尔主持一次音乐测验,于是就在逗留的那几天当中为他这个青年朋友用了相当的工夫。我们之所以知道此点,是得自克尼克后来所作的追叙。音乐导师并未使他轻易过关。首先,他不但仔细看了克尼克的成绩单,同时还查了他的课外研究项目。他由此判断,克尼克实在太偏于后者了;关于此点,校长的看法是对的,因此,他坚持要克尼克照实向校长认错。他为克尼克对戴山诺利的行为提出了明确的指示,直到他将这个问题与校长作了一番讨论之后,始行离去。结论约有两点:其一,戴山诺利与克尼克之间形成了令人难忘的竞争;其次,克尼克与校长之间重新建立一种全新的关系。这倒不是说这种关系有着联系克尼克与音乐导师的那种感情和奥妙,但它至少因为变得明朗化而缓和了下来。

音乐导师为克尼克厘定的路线,曾有一段时间决定他的生活方式。他获准接受戴山诺利的友谊,让他自己承受他的影响和攻击,而不受老师们的干涉或监督。但他的精神导师特别要他为卡斯达里对这个抨击者提出辩护,并将观点的冲突提升到最高的层面。这话的意思是说,约瑟必须在种种情形之下将卡斯达里与教会组织现行制度的基本原理做一番深切的研习,并反复背诵,铭记在心。不久,这两个朋友敌手之间的辩论,很快就因变得众所周知而吸引了大批的听众。戴山诺利原先那种攻讦和嘲讽的语调逐渐温和了,他的立论也较严谨和负责了,批评也较客观了。在此之前,普林涅奥仍是此种竞赛的赢家;因为他来自“人间”,不仅具有人间的经验和竞争的方法,而且亦有攻击的手段和某种程度的冷酷。他在家乡时曾因与成年之人交谈而得获知世间对于卡斯达里可能所作的种种指责之词。但是,到了现在,克尼克的答辩已经迫使他体会到:尽管他对俗世的认识颇为不错,可说优于任何一个卡斯达里人,但他对卡斯达里及其内在精神,比之熟知卡斯达里、已以卡斯达里为乡土并接受命运安排的人来,不论怎么说,仍是无法企及的。他不得不明白,乃至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只是此间的一个过客,而不是当地的一个土著;这些不言自明的原则和真理,系从若干世纪的体验之中得来,外界的俗世没有绝对的独占权。并且,此处的这个学区之中,亦有一种甚至可以名为“自然”的传统,对此,他只有残缺不全的认识,而它的发言人约瑟·克尼克,而今正在为它提出辩护。

为了扮好他的答辩角色,克尼克不得不加倍努力读书、静坐,以及自律,以便用以廓清并深入了解他必须申辩的问题。在修辞方面,戴山诺利比他的对手略胜一筹;他的俗世历练与黠慧对于他的天生欲望和野心颇有帮助。纵使他在某一点上被击败了,他也会因为想到听众而找出一个保持体面或不伤大雅的退路。另一方面,他的对手克尼克每逢被他逼入一角时,则往往委婉地表示:“普林涅奥,关于这个问题,我得思索一下。且等几天再行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