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2/2页)

“没多远,马上就到车站了。耐心点。”

说完话,他又缩回大衣里,一声不吭。我喉咙哽咽着。眼眶里噙着泪。我感到受了伤害。感到屈辱。恐惧。我想挽住他的手臂。我只知道他的手臂,并不知道他这个人。一点也不知道。

冷风用轻柔而又充满敌意的语调向松柏诉说着。这世界上再无幸福可言。柏树林中,破碎的山路上,漆黑的山丘里,都没有幸福可言。

“米海尔,”我绝望地说,“米海尔,上星期你对我说你喜欢‘脚脖子’这个词。苍天在上,请你告诉我,你现在是否知道我鞋里浸满了水,脚脖子疼得像是走在荆棘路上?告诉我,这是谁的过错呢?”

米海尔惊恐地疾转身。在黑暗中困惑地盯着我。随之把湿漉漉的脸颊贴在我脸上,温暖的嘴唇像婴儿吮吸乳汁一样压住我的颈项。他的脸潮湿、冰冷。胡子参差不齐,我可以感觉到每根胡楂儿。我喜欢他粗糙的大衣面料,那上面似乎有股静谧的暖流。他解开大衣,把我揽入怀中。我们依偎在一起。我吮吸着他的气息。那时的我觉得他是个真实的存在。我也一样真实。我不再是他臆想出来的东西,他也不再让我感到恐惧。我们是活生生的人。我体味到他心灵深处的惶恐,并为此陶醉。你是我的,我喃喃地说,别再离我远去。我的嘴唇触到了他的前额,他的手指抚摸着我的后颈。他的抚摸小心而又微妙。我们的牙齿都在打战。我猛然想起,塔拉桑塔咖啡馆中的茶匙在米海尔的手指中间是那样快乐。米海尔要是个坏蛋,那么他的手指也一定很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