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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声音响起时,差点没被水流冲刷旧水槽的动静给盖过去。我关掉水龙头,侧耳听了听。有人正在敲门,敲门声迫切,而且强硬。

我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因为不确定来人是谁,加上自己没有化妆头发也是湿的,心里多少有些慌乱。

敲门声变得越发响亮而且急促起来。

“来了。”我赶紧穿上鞋子,用手指拢了拢头发,急忙赶到门边。

我打开门,站在对面的不是别人,竟是埃文·哈尔,看上去并不高兴。

他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下巴紧绷,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张嘴吐出三个字便又立马闭上。“你还在。”他慢吞吞的南方口音拖长了句子,听起来近乎一种别扭的客气口吻。

“没错,我还在。”这是我今天早晨最、最、最不想碰到的事情。昨天在埃文·哈尔的府邸与他摊牌之后,我又找到了更多《守护故事的人》的后续章节,这些几乎使我忘掉了科拉尔·瑞贝卡的来信以及家里的种种困境,不过今天我已别无选择。我不得不开车到莱恩山丘去,趁我还能鼓起勇气的时候,亲自面对家中遭遇的最新危机。然而,我甚至还没走出这间木屋,就已经开始紧张起来了。

“理由呢?”他伸出食指沿着唇边摩挲,在嘴角处停留了一会儿。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阴沉、冷淡,又有些试探,似乎想弄清楚我是否相信他所说的话,是否感受到了足够的威胁。

“‘坚持追查下去,直到得到解答。’这是我在克莱姆森大学的新闻学课堂上学到的。”问题是,在我远离莱恩山丘之后,没有人,没有任何人,以如此倨傲的态度对待过我。我顿时便被他激怒了。

“星期五”一定察觉到了这逐步升级的敌意。它绕过我脚边,推开纱门,来到门廊上,在闯入者与我中间的位置站定。

“克莱姆森,”埃文·哈尔复述道,凄然地撇了撇嘴角,“你们出版社倒是够聪明的,还知道派个本地人过来,搞得跟什么秘密行动似的。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做过。”

“这事纯属意外。吸引我来到这里的那份书稿只是碰巧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并不是我主动要求的。”我脑子里除了激愤,还有名为谨慎的情绪在使劲摇旗警示:当心你所说的话。要是那份书稿真是他写的,而有人瞒着他把其中部分内容送来了木屋,这事要是被他知道,估计我就再也见不到后续章节了。

他回给我一个刺耳的冷笑:“我有二十年没主动寄出书稿了。”

我其实本应该在此叫停,但这天早晨一直压抑的紧张情绪激发了我的斗志,我迎上他的视线说道:“这份东西已经有二十年历史了。它之前被放在某个古老的废稿堆里,不过里面既没有投稿信也没有回信地址。

这话使他迟疑了一下,他停下来,迅速重新组织语言。很快,惊讶的神色便已一扫而空,“那东西不是我写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我本应该和他好好谈谈,而不是加剧两人之间的隔阂。在此之前,我从未任由个人情绪影响我的工作。长大以后,我早已学会了将恼怒、气愤、痛苦以及将其他情绪深埋在心底。不能保持愉悦的女孩子都会被生活的残酷不留情面地提醒必须这样做的原因。

然而此时此刻,我只想要奋力回击,而埃文·哈尔就在我的攻击范围之内。

他双眼迸发着怒火,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无稽之谈,相信现在还会有从二十年前的废稿堆里扒拉出来的书稿?你的那些伎俩或许可以蒙骗我的姑婆和祖母,可是—”

“你尽管去查,蔚达出版社,乔治·蔚达。没错,我们公司到现在都还堆满了纸质文件,而且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废稿堆。关于这一点,有专门的文章介绍过,而且还不只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