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伦

有那么一会儿,格温达盯住了马普尔小姐,然后把额前的刘海往后面拢了拢。

“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她说,“为什么要说海伦?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海伦!”

她把手垂了下来,做了一个充满绝望意味的手势。

“你看,”她说,“我就是疯了!我已经出现妄想症状了!我老是看见不存在的东西。一开始只是壁纸——可现在竟然看见了死尸。我的情况一定是恶化了。”

“先别急着下结论,亲爱的⋯⋯”

“要不就是这房子。这房子闹鬼⋯⋯或者是被施了妖法还是什么的⋯⋯我能看见那里发生过的事⋯⋯或者即将发生的事——那就更糟糕了。也许是有个叫海伦的女人即将在那里被害⋯⋯只是我实在不明白,如果是那房子闹鬼,可我已经离开那里了,为什么还会看见那些可怕的东西呢?所以我真的觉得我肯定是马上就要精神失常了,最好立刻去看精神科医生——今天上午就去。”

“啊,当然了,亲爱的格温达,要是你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倒是可以那么做。但我个人认为,最好还是先看看有没有最简单、最普通的解释。我来梳理一下情况,困扰你的事情有三件是明确无疑的:花园中的一条小径,明明已经被植被覆盖,你却能感到那里有路;一道被砌死了的门;还有你没看过就准确无误地想象出具体细节的壁纸。是这样吗?”

“是的。”

“哦,最简单、最自然的解释应该是,你以前看见过它们。”

“上辈子吗,你是说?”

“不是啊,亲爱的,我说的是这辈子。我是说,它们也许是你的真实记忆。”

“但是,我是一个月之前才来英国的,以前从没来过,马普尔小姐。”

“你真的那么确定吗,亲爱的?”

“当然能确定。我一直住在新西兰的基督城旁边。”

“你是在那里出生的吗?”

“不,我出生于印度,父亲是一位英国军官。我出生一两年以后,母亲就去世了,于是父亲把我交给母亲在新西兰的亲人抚养。几年后,父亲也去世了。”

“你不记得从印度到新西兰这期间的事了吧?”

“也不是,我有点儿印象,只是非常模糊。我们在一条小船上,有一个圆形的类似窗口的东西——我猜是舷窗。还有一个男人,穿着白色军服,脸红红的,眼睛是蓝色的,下巴上有一个印记——我猜是块伤疤。他把我抛到半空再接住,我记得自己又害怕又开心。但这些全都是支离破碎的零星片断。”

“记不记得你有没有保姆或奶妈?”

“没有奶妈——南妮。我记得南妮,因为她在我身边待了一段时间,到我五岁的时候才离开。她会用纸剪鸭子。对了,她也在船上。我讨厌船长的胡子,他一亲我,我就哭,我一哭,她就数落我。”

“有意思,亲爱的,因为你看,你把两次的航行给混在一块儿了。一次航行里,船长留胡子,而另一次航行里,船长的脸是红的,下巴上还有一块疤。”

“是啊,”格温达琢磨着,“我猜我肯定弄混了。”

“我想可能是这样,”马普尔小姐说,“你母亲去世后,你父亲先把你带到了英国,那时你就住在这幢房子——山腰别墅里。你告诉过我,你一进山腰别墅,就很有家的感觉。而你选的卧室,很可能就是你当年的儿童房⋯⋯”

“那的确是一间儿童房,窗户上有栏杆。”

“你想一想,房间里的壁纸图案是色彩艳丽的矢车菊和罂粟花。孩子们对儿童房的墙壁记忆非常深刻。我至今记得我儿童房墙上的紫色鸢尾花,而从我三岁起那儿就换上了别的壁纸。”

“所以我立刻就想到了那些玩具、娃娃屋和玩具橱?”

“是啊,还有浴室。那个缸壁是桃花心木的浴缸,你告诉过我,你一看到它就想到要在里边放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