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个小小梦想(第3/5页)

我离开监狱后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取道彩虹酒吧等薇薇安下班。这么大一个镇子,只要张开口,我想借点钱救急应该没问题的。酒吧里半明半晦,暗影浮动,两三个无事可做的老人流连此间,不为喝酒,只为聚在一起聊天。店主克莱本乐得呼朋引伴,趴在柜台后面高谈阔论。我叫了一听啤酒,趁机跟克莱本谈起收音机的事。克莱本听我说完,不仅免去了我的啤酒钱,还跟几位老人咕唧地说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手里多出了一沓一元面值的纸钞和几枚硬币。他从衣兜里掏出那只原本色泽浅棕、经过多年岁月的侵蚀和主人双手的磨砺已面目全非、黑得跟焦炭一样的皮夹,抽出一张5元的纸币一齐递给我。

“多谢,本周末我如数奉还!”我说。

他左嘴角的肌肉轻轻抽动了一下,表示他这是在对我微笑。他望着另一间屋子点了点头,示意我去那里撞撞运气。我喝完杯中的啤酒,穿过边门进入咖啡屋。这里光线充足,比酒吧敞亮了许多,也温暖了许多。厨间飘出饭菜的香味,给房间里平添了几分温馨。一张圆桌的旁边坐着一对男女,还有一名男子伏在柜台上,正吃得不亦乐乎。西尔玛侧身站在柜台的后面,手边就是钱箱。

“哎呀,今天什么日子,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老板娘嚷嚷道。

彩虹酒吧我最近没少光顾,可我不常在这里就餐。

我将购买收音机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并告诉她克莱本已经慷慨解囊、赞助了一些。她耐心地听我把话说完,脸色由镇定到哀伤再到恼怒,阴晴不定,瞬息万变。她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客人,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当她的目光转回到我这边的时候,怒气已经消失了。

“你饿不饿?”她问道。她的口气不失严厉,但也不缺关心。

“不饿,来的时候吃过了。”我说。

“我这儿有焖牛排,”她知道我这是假意推托,没有理会,“还有虾仁、鸡肉。”

“我不饿。”

“你怎么说风就是雨,非要现在买不成?”

“我想今天下午就买到。”

“价钱是多少?”

“20美元的样子。”

“你吃点东西,钱不够我补。”她松口了。

她走进厨房,盛了一些米饭、牛排、甜豆,拌上一点儿莴苣番茄沙拉,再搁上两片小麦面包,端过来放在我面前。

“你还差多少?”她问道。

“大概10美元。”我说,“不过我还可以向薇薇安借点,西尔玛。”

“薇薇安孩子那么多,哪里有闲钱?”她说,“还是我凑的好。”

“我明天就还你。”

“我又不急着用钱。”

事情有了眉目,我端过盘子大肆饕餮。没吃午饭,我这会儿真饿了,盘底的肉汁都让我用面包片擦得一滴不剩。西尔玛默默地站在一旁,看我风卷残云吃空一切,这才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10元钞票放到盘边上。

“拿着!”

这一声“拿着”,似愁似怨,似怒似怜,带着几许无奈,又凝结了多少情谊;这种语气,只有母亲对儿子、姐姐对弟弟、祖母对孙子说话的时候才有。辛苦得来的血汗钱,纵有百般不舍,却又甘愿付出,其中蕴含着太多难以言说的爱与牺牲。一声“拿着”,寄托着亲人之间的那种殷切期待,唯望有朝一日,索取者无须伸手,奉献者不再心痛;一声“拿着”,隐含着多少困顿之厄、贫贱之哀;一声“拿着”,表达的何止是对巧取豪夺的不满,更是对无情的社会现实无言的控诉。

我没敢看她的脸,只是不声不响地拿起了那张钞票,没有说一个谢字。因为我知道,对她来说,这个字是多余的。

我出了大门,驱车直奔闹市区而去。埃德温百货商店不是贝荣纳最大最好的商家,不过绝大部分本地人都喜欢到这里买日常用品。有钱人另有去处,要么去摩根连锁商场,要么转战巴吞鲁日、新奥尔良。此等平民聚集之地,他们是不屑一顾的。步入埃德温百货商店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排服装,男左女右,陈列十分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