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文学评论家的肖像(第2/6页)

特纳博士使这些心烦意乱的人得以平静下来。对这些热衷于性描写的作品,特纳博士既没有被吓住,感到震惊,也没有被激怒。他并不气愤。他的做法远比这些更加高明。特纳博士觉得很有意思。或者说会觉得有意思,也就是说,如果他没有觉得整部作品无聊透顶的话,他会有这种感受。甚至早在1924年,他在一篇评论戴·赫·劳伦斯最新作品的文章中如下写道:

这种对性的专注——同一个淘气的小男孩偷偷摸摸地在牲口棚一侧胡写乱涂毫无二致——(注意博士早先的丰富想象力是怎样巧妙地表达出来的)——一般情况下,都会使明智的成年人感兴趣,事实上,如果作者不是把整个作品写得那么沉闷的话,那些成年人都会认为所写的内容都是人们在少不更事的时期曾经经历过、然后忘掉的事情……

起初,《双周刊》的读者会感到吃惊,随后,几乎都被这个观点给迷住了。他们曾经感到沮丧、极其迷惑——但是现在!嗨,啊——哈——哈,那种事情的确很滑稽,不是吗?进入大学二年级之后,他们早就把“那种事情”忘掉了,然而那个家伙却对那种事情极端热衷——要是他把作品写得不那么沉闷的话,这的确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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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还会有,还会有很多贡献呢。那个善良的特纳博士,二十年代五花八门、复杂的各种情况他都遇到了。一切都像万花筒似的迅速变化着,各地的人们都感到迷惑。这是一场考验,不具有特纳博士那种勇敢精神的人可能站立不稳,栽倒在地。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有一位新的伟大诗人被发现。每一期《双周刊》出版,都会有一部足以同《战争与和平》相媲美的长篇新作推荐给世人。每个月,在令入迷惑的时尚潮流中总会有一个引起轰动的新运动出现:查理·卓别林起初根本不是作为一个喜剧演员,而是这个时代中最伟大的悲剧演员(学问高深的艺术家们力争使国人相信,他合适的角色应该是哈姆雷特)。美国真正的艺术表现形式是滑稽脱衣舞(科普利、惠斯勒、萨金特、贝洛斯加利之流的作品根本无法与之相比)。唯一真正属于本国并值得保存的戏剧是歌舞杂耍表演。唯一真正的音乐是爵士乐,美国只有一位伟大的作家(他的名字叫吐温;他已经被挫败,只因为他是——美国人;但是——他如此优秀,只因为他是——美国人,不过,他若不是美国人的话,他原本可以做得——极其优秀的!),除此之外,国内唯一富有价值的作品就是那些广告作家的作品;这些作品才真正地反映了美国人——其他的都做不到这一点,都是没用的垃圾。

一个星期接一个星期,这股狂热劲儿不断高涨。随着钟表的不停运转,文化变得越来越混乱。但是特纳博士在思想上站稳了脚跟。特纳的观点很明确,始终坚持走中间道路。对一切事物的发展及其重要性,他都采取了不偏不倚的态度。

诚然,他有一些不足之处。在文化领域,他并不总是站在战线的最前列。但是他能及时赶上。他总能及时赶上。如果有时候他的估计有一些误差的活,他总会及时加以更正;如果他犯了错误,他会像个男子汉似的勇敢地把错误忘掉。

看着他的成长会令人备受鼓舞。譬如说,1923年,他把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说成是“已经成为我们年轻知识分子的《圣经》,是一部污七八糟的百科全书”;1925年,他更加宽容地把该书说成是“我们年轻知识分子的《圣经》,该书不同于那一本真正的《圣经》,在于它自始至终写得非常沉闷”;1929年(瞧这个人!),他把该书说成是“惊人的杰作,该书对我们年轻作家的影响超过了我们这一代中的任何其他作品”;1933年,伍尔西法官宣布了那个著名的决议,允许在合众国内销售《尤利西斯》(决议收在占有《双周刊》整个头版上的一篇值得注意的编者评论之中),他把该书说成是“完整艺术性的一个辉煌证明……最伟大的一次胜利,它战胜了这个时代文学领域内一直受到严厉批评的各种顽固、褊狭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