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18页)

格温妮·琼斯太太低声说道:“要不要去把瓦伊尼先生找来?”

寡妇戴尔说:“我们这里不需要男人。”

伊丽莎白已经筋疲力尽!她已经想不起自己遭遇了什么,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的腹部冻住了,这个孩子就是一个冰塞子,正在要她的命。冰冷、咸咸的汗水灼烧她的眼睛,顺着她紧绷的皮肤流下来,浸湿了褥子。没有她,乔舒亚该怎么活?谁会像她一样疼爱孩子们?谁会制作美味的黄油?谁会饲养死去母羊的小羊羔,会缝补衣衫,直至眼睛干涩、手指生痛才停下?她不记得任何祷文,一句都想不起来。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她,用尽全力屏气收肌让婴儿出来。让她遭这样的罪是多么地残忍啊!她尖叫着,这个巨大的声音不由得让女人们互相推搡,摇晃身子,只有那位寡妇稳如泰山,不为所动。莉莎应声倒地,像是她的眉心被一个拨火棍击中轰然倒在了地上。柯林斯太太将她拉起来。没有人提议让这个女孩离开。

接生婆喊道:“出来了!”

“谢天谢地!”格温妮·琼斯感叹道。她拍了拍心脏,这是由于欣喜而做出的下意识动作。

接生婆将婴儿拖出来,紧紧抓住他滑溜溜的脚踝,然后举起来。婴儿从头到脚都布满了鲜血,软绵绵地搭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寡妇戴尔问道:“活的吗?”

寡妇摇了摇他,婴儿晃动着胳膊和小手,像一个失明的游泳者,一个摸索着房门的老盲人。他没有哭,异常安静。女人们耸起脑袋。还是那样安静。莉莎伸出了手。接生婆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剪刀将脐带剪断。

三天后,孩子接受了洗礼。乔舒亚、寡妇、莉莎和即将成为教父的农民穆迪来到教堂,参加了施洗礼。伊丽莎白由于太过虚弱还无法下床。乳汁自她的乳头流出却无法给孩子哺乳。一位皮肤如鲨鱼皮般的奶妈负责给孩子喂奶。

虽然才是下午三点来钟,教堂就已经变得昏暗,让他们几乎无法看见彼此。寡妇戴尔曾让大家以为这个孩子会夭折,现在却意外活了下来。没有哪个健康的小孩会如此反常,三天来没有出过一声,只会睡觉、醒来、吃奶,从不哭闹,一次也没有。他的头上长着几缕如丝的黑色卷发,眼睛是淡蓝色的。寡妇戴尔说他最好死掉。

神父由于在吃午餐,所以姗姗来迟。他趁人不注意时小心地打着饱嗝,抱着孩子问穆迪,问他是否能发誓拒绝撒旦的行为,尔后给孩子取名为:詹姆斯·戴尔。对于这样一个病恹恹的小家伙而言,一个教名就足够了,也能给石匠省点活。

洗礼盆里没有了水。神父向手上吐了点口水,然后在孩子的额头上画了个十字。他感觉孩子在轻轻地蠕动,便将他交给了女孩。乔舒亚·戴尔在他的钱包里摸索了一下,将钱放在神父手里,严肃地点了点头,动作有些笨拙。他们穿过犁过的田地,步履艰难地走回家。莉莎抱着婴儿,紧紧地贴着她的肋骨。

他们从屋里听见他的马踏在小路上的声音。莉莎跑向窗户,寡妇戴尔则从她缝缝补补的活计中抬起头,直起庞大的身躯,连忙走到炉火边上。炉火的中心插着一根拨火棍。伊丽莎白说道:“别,薇拉,让我来。”但年龄稍长的女人并未理会她,用一块烧焦的布保护住手,拉出了拨火棍。炉火旁摆着一碗潘趣酒,她将拨火棍的尖头没入酒中,顿时响起了嘶嘶声。噪声将婴儿吵醒了,他正睡在揉面缸里的被褥上。婴儿看着炉火旁那个肥胖的女人,看着她将自己的手指浸入潘趣酒中,然后掰下一块塔糖混入酒里。寡妇说:“他就喜欢吃甜食。饭准备好了吗?在市场待了一天后,他一定饿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