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15页)

“要不要再来一块美味的肥羊肉,亚斯提克先生?”牧师在早上的打猎中收获颇丰,打了两只野兔,詹姆斯在厨房里看到伤痕累累的兔子了。

“医生,今天那只银色的母狗像头猎豹一样,简直疯了。回家的时候都走不动道了,双腿颤抖着,舌头都耷拉下来了。”

“我来帮你倒酒吧,医生。”坐在詹姆斯旁边的黛朵说。

“黛朵,你可别把医生灌醉了。”牧师说。他自己在午饭前就喝了潘趣酒,现在已经有几分醉意了,“今天下午,他还得给我们动刀呢。”

“我明白了,医生,”亚斯提克先生说,“动手术前医生想和病人喝得一样,两者都需要同样的勇气。”

“我知道。”詹姆斯一边说,一边拨动着盘子里的一块肉。

“戴尔医生可不是这样的人。”牧师说。

“我意思是说,”亚斯提克先生插话道,“动手术和接受手术需要同样的勇气,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这时,詹姆斯说:“我曾在一个大医院里见过一个非常出名的外科医生在进手术室之前吐了,还见过一个一年能赚一千英镑的医生在手术进行的时候跑出去了。”

“拜托了,诸位,”黛朵用刀叉轻轻地敲打着桌子说,“我们还没吃布丁呢。”

“没错,亲爱的,”牧师说,“吃过早餐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想吃到科尔太太的布丁了,哈哈!”

“哥哥,照你这种吃法,迟早会出事的。”

“妹妹,你要是不吃的话,两份可就都归我了。医生,你什么时候帮我们放血?”

“看你们什么时候方便。”

“那咱们先玩玩卢牌戏,我要把你杀得片甲不留,迟些时候再放血。”牧师道。

这次就连黛朵都笑了。兴奋的笑声中透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塔比瑟前去叫他时,他正在会客室看书,看的是《罗德里克·兰登传》,同一个段落看了不下四五遍了。罗德里克在人老珠黄的斯巴克小姐面前调情,可他既没有办法领会里面的滑稽情节,也看不懂残酷的现实。直到现在,他都还在思考着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这时,他听到楼上房间里响起了牧师凌乱的脚步声。炉火旁的牌桌上是他最后一手输掉的牌,纸牌旁边放着一个装着柳叶刀的玳瑁盒子。这个漂亮的盒子是牧师的,在此之前则是属于他父亲的。詹姆斯不知道他自己的那套刀具怎样了,现在应该在别人的口袋里。

塔比瑟进入会客室,“莱斯特雷德小姐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去找她了。”

“莱斯特雷德小姐?”

“就在她的房间里。”她手指随便往上一指道。

他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她走过去,把什么东西放在他手上,是一个镀锡的瓷碗,“牧师说叫我把这个给你。”

“谢谢,塔比瑟。”

詹姆斯拿上碗和玳瑁盒,爬上楼梯,左转后停了下来,轻轻地敲了敲右边的门。

黛朵·莱斯特雷德坐在她房间那张靠窗的桌旁。吃过午饭后,她换了衣服,现在,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长袍和一条白色的衬裙。她的脸被下午的阳光照亮——只有画家的笔才能描绘出这样的光线。詹姆斯认为她的年龄应该和自己一般大。她的眼睛充满了人情味,十分漂亮,不过,她把眉毛都拔光了。

詹姆斯从未进过她的房间。他感觉房间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他面前,应该好好欣赏一番才好。他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陈设着切尔西瓷器、孔雀羽毛扇、斜针绣屏障。床上装饰着印度棉帷幕,上面饰有“生命树”图案,还有一件满是褶边的装饰物。这是一间比教堂还古老的房间,适合摆放那种粗重、朴素的家具。那类家具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散发着时间的味道,在其他房间里会格外显眼。黛朵借北德文郡腹地这间巴斯风格的闺房在无声地抗议、小心翼翼地反抗。詹姆斯有些感动,他希望以某种隐晦的方式安慰她。他觉得他终能找到一种方法,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却未能如愿。他问道:“你这有绑胳膊的布吗?”声音比他预想的还要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