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15页)

除了玛丽,谁也不知道这些实验有什么用。玛丽的鼻子很灵敏,发现了他的秘密。一天晚上,她来到詹姆斯的房间,在空气中嗅了嗅,轻轻扬起了眉毛,像是在说“莫非这就是你的平生所学?”牧师和他的妹妹尽管很好奇,但什么也没问,他对此心存感激。

他从暖房出来后往谷仓走去。谷仓的门是开着的。厄本·戴维斯坐在一块原木上吃奶酪。他刚才一直在打燕麦,空气中满是飞扬的谷壳。

“早上好,戴维斯。”

“早上好,戴尔医生。”戴维斯扬起手中的奶酪敬了个礼。

“我相信你肯定没用连枷[4]吓唬茜茜。”

“没有。我刚才偷瞄它一下,那家伙还挺安静的。”

“那就好。我去看看它。”

“茜茜?茜茜?”二层平台的尽头,谷仓顶梁的下面,有个舒适、干燥的地方,大约有个把人高,有个阴影在下面移动,发出半是警告半是哀求的声音。现在这家伙对他早就习惯了,听得出他的脚步声。不过,它的身体太虚弱了,想逃也逃不了。

这是一只姜黄色的母猫,是在九月第二个礼拜被发现的。小家伙在牧师的忍冬丛里筑了个巢,当时在里面大口喘气。是萨姆最先发现的,然后便告知了詹姆斯。詹姆斯躺在灌木丛旁,轻声跟它说话,那只猫好奇地盯着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最后,詹姆斯的手臂都麻了。那是一只农场的老猫,平日里机警着呢,老是挥舞着爪子,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并不习惯被人当成宠物。詹姆斯很耐心,从厨房拿来好吃的讨好它。三天后,他就能抱起它了,那家伙可真轻,像是一只小猫钻进了大猫的皮囊里。他把猫拿到谷仓,放在一个装着破布和麦秆的盒子里,拿着提灯检查后发现猫的肝脏处长着一个肿瘤。它太老了,已经奄奄一息,正饱受痛苦的折磨。

现在怎么办?只有三个选择:不管它,杀了它,或者对它进行救治。看起来只有后面两种方法可行,毕竟,他已经介入它的生活,不能弃之不顾,必须负起责任。至于要不要将它杀死,让猫突然尽快死去似乎可以让它解脱。乔治·佩斯干这种活麻溜得很,他看起来跟那些黑暗之神相处得还算融洽,几拳下去就能解决问题,那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不过,对于猫来说,它的生活不应该比人更加幸福吗?尽管它已经病入膏肓,那也应该比人过得幸福,不是吗?如果能显著地缓解它的痛苦,如果能找到一种切实可行的办法,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这难道不是他的义务吗?或者这只可怜的家伙只是他异想天开的实验对象?这样的想法让他心生厌恶,他一点儿不喜欢。

詹姆斯从口袋里拿出海绵,撕下一块,泡在茶壶温暖的水中。“好啦,茜茜,这是你喜欢的东西。”那只猫受尽了苦难,他必须这么做。他将吸了水而膨胀的海绵放在它的脸上,猫嗅了嗅,嘴里嚼着海绵,汁液挤压后渗入鼻孔和牙龈的敏感皮肤里。这一连串的动作真是又可怜又滑稽。身体里的肿瘤正在吞噬它,药量每天都在增加。詹姆斯每天来到谷仓都觉得猫可能已经死了。他每次都觉得猫是为了吃这药,才靠意志力活下去的。他抚摸着猫身上黯淡无光的皮毛,看着它一声不吭地趴在那里,样子有些低能。

下方的厄本·戴维斯拿起连枷,有节奏地敲打了几下,嘴里哼着小曲。是什么歌来着?原来是那首《来吧,未知的旅行者》,詹姆斯拿起东西,从楼梯走了下来。他用一只手套捂住脸,免得吸入灰尘。

牧师、他的妹妹、亚斯提克先生和詹姆斯一起围在会客室的桌旁吃午饭,平日里,牧师用这个会客室招待乡绅。按照平常的习惯,其他人会在厨房吃饭。主餐厅自从米迦勒节过后就没用了,因为冬天他们的壁炉得生两天火才能让整个房间热起来,而且对于他们几个来说,主餐厅显得太大,而对于那些乡绅来说又太雅致了,并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