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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那个吃梨的场景触动了我,我对他产生了兴趣,盯上他了。我在想,那么好的梨子他是从哪儿搞来的,他一天三顿饭怎么解决的,他晚上住在哪儿,他为什么流浪。这一系列问题缠绕着我。看着他那锈迹斑斑的脸上那一点眼白,似白云飘过,我继续想,他是不是像我一样失去了双亲,他是不是我那离散多年的兄长。但在我父母有生之年从未提过我曾有个哥哥,当然现在更无法求证了。因此,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他就是我,没考上学,又成了孤儿,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从此毫无羁绊,一去不复返。

我决定帮助他。他是抽烟的,看他手指夹烟的样子,像个老烟枪。第一次,我丢给他一包烟。我发现我犯了个常识性错误,一个流浪者,他最需要的应该是果腹的食物,给烟算什么呢,不但不能充饥,而且那冒出来的烟像是一团虚无的思乡之愁挥之不去。第二天早上,我经过他,顺手把卷好的一百块钱扔到他面前,生怕被别人瞅见,匆忙溜掉了,像是我偷了他的钱一样。之所以忐忑不安,是因为我丢给他的不是一块两块、五块八块,在别人看来,我的善心是不是有点别出心裁或不怀好意了。第三天,我扔给了他两百,相对于前两次,这次我的步履不但从容了许多,而且还能定下神来看看他的表情。我问他,你家住哪儿?他抬头看看我,张了张嘴,却不说话。可能因为长时间跟人没交流,说不出话是可能的。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我心里感觉踏实,决定以后每天增加一百,一直到一千,足以让他攒够回家的路费。我是不是疯了,或者他是不是以为我疯了。

有一天中午,我在单位吃过午饭后出来散步消食。经过A→D街边的一个盒饭摊,几张简易的木桌散落在摊位两边,吃盒饭的大都是农民工,头上的安全帽也没脱,一个肉圆子或一个卤鸡腿,再加上一瓶啤酒,说笑声伴随其间,完全不是我索然无味的吃相,真是太羡慕他们了。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不远处的地上,头发遮住了脸,只见方便筷朝散落的头发里送,这个画面很吓人。就是他。我想,如果这盒饭是他买的,他是有权利坐在桌子上吃的,即使他蓬头垢面,摊主也不能阻止他。如果是吃人家剩下的,他想上桌,摊主也不会让的。

他多像一截屎,黑乎乎的,在人们的脚边,都怕踩到它。我很生气,没算错的话,这应该是我给他钱的第五天,也即早上的五百已在他手里,买个盒饭吃有什么不可以呢,一个小荤加俩素菜六块钱,加个肉圆子或卤鸡腿八块,即使两个大荤全加上也不过才十块钱。

我上前,把他手上的泡沫饭盒扔出去好远,质问他,钱呢,你的钱呢?虽然动静不大,还是引起了食客们的注意,他们纷纷抬头朝这边望。他有些措手不及,很惊讶地看着我,只是说不出话。我拉着他朝桌子这边凑,他却抗拒着朝后缩,因为力量均衡,一时间我们一动不动。这时几个已吃完饭的农民工,抹抹嘴,点上烟,看着我们。其中一个好事者问我,是不是偷了你的钱?

我没搭理那人。突然他挣脱了我,拔腿朝远处跑去,跑时还不忘把丢在一边的随身行李卷带上,跟个上战场的战士一样,动作娴熟而准确。他们起身要追,被我拦住了。因为跑得太急,从他身上掉下来一包东西。

是个塑料袋,里面有钱,还有一张报纸。已经围上来的人,对钱很感兴趣,纷纷说,这么多钱,还真是偷的,要不要追他回来。我依然不理他们,只是把报纸展开。有一版内容吸引了我,报道的是一个买卖人体器官的犯罪集团把触角伸到了乞丐流浪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