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黄金台上一席酒(第4/7页)

此刻她突然明白了很多。

明白了宁弈为什么一直不受宠,为什么展露才华后愈发被打压,为什么明明才干超于众兄弟之上,却始终不得立为太子。

老皇年迈,有心无力,看着他渐渐掌握朝政,却还守着最要紧的那个位置不给,就是因为这句“得天下,覆天下。”

他害怕皇位交给宁弈而自己被害,他害怕宁弈得了天下而覆了天下。他害怕被这个儿子威胁,失去一切。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宁弈对皇位志在必得,却从不肯轻举妄动,在很多有机会的时刻都主动放弃,那是因为他知道他不是父皇信任的儿子,他说不定时刻处于无处不在的警惕防范之下,他必须比任何人都更多无数分谨慎。

他费尽心思找到佳容,就是为了她的落日族后代身份,就是为了找到这段被皇帝深深掩藏的预言。

知道了预言,佳容自然对他便没有了用处,万万不能带在身边招来怀疑。

凤知微想通这其中关节,脸色却越来越白,她在此刻触摸到皇帝深藏不可告人的心思,却依旧没想明白——儿子已经凋零几尽,如果不能立宁弈,那天盛帝到底还在等什么?

纷乱的谜从心里掠过,她深深呼吸,心底浮起一个决然的念头。

身后宗宸并没有明白佳容说了什么,他不是很清楚落日族的奇异,他在问:“血浮屠所有成员已经收束,是否立即派往十万大山和华琼联络?”

“是了。”凤知微仰起的下颌镀着星光,薄而孤清,“我也得走了,赫连……薨了,凤知微作为他的大妃,会很容易被皇帝想起,魏知,暂时做不得了。但在走之前,我还要最后以魏知的身份,做两件事。”

她回身,神情孤凉。

竖起两指如刀:

“谏!杀!”

==

长熙十八年年末,看起来是一个很普通的年末,普通人家准备着普通的年饭,普通官宦忙着办理普通的公务,一切看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在平静的大地之上,却有一股暗涌的浪潮,似黑色的毒血,无声注入皇朝的经脉。

十二月,山北。

一家铺子的老板,指挥着伙计取下悬在门上十多年的匾额,团团脸富家翁似的老板,接过匾额,有点爱怜的吹了吹上面的灰。

“林老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歇业了?”街坊拥挤着看热闹,眼见开了十几年的老铺子就这么关门,眼神里流露不舍。

好人缘的老板呵呵的四面拱着手,“是咯,是咯,京中的侄子接我去养老,这些年承蒙大家照顾,在这里谢谢咯。”

“林老板好福气。”众人呵呵笑着,羡慕的看着那些特别精干的伙计收拾了细软,一辆马车辘辘而去,车子走出好远,还有人啧啧赞叹:“享福去了啊……”

十二月,河内。

宏伟的庄院里走出一群汉子,这么冷的天气还敞着胸,露出深深浅浅的刀疤。

当先一人潇洒的背着个包袱,大步走在人前,一群人依依不舍跟着,那人突然止步,朗然一抱拳,大声道:“兄弟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二当家,你要去哪里,怎么都不肯和兄弟们说?”一群人怔怔看着他决然而去,突然一个少年飞奔过去,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

“我啊……”那汉子回过头,笑容温暖,抚了抚他的头,“我去干杀头卖命的买卖,可不能和你们说,好好在帮里呆着吧,也许以后还有机会再见。”

“带我一起!”那少年仰着头,突然大声道。

一声出而众人应。

“带我们一起!”

“杀头卖命算什么,咱们哪天干的不是刀头舔血的活计?”

“就是,这些年不是二当家,咱们早被城南帮那群地沟老鼠给玩死,你走了,以后谁来罩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