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7页)

“坦白说,桑德斯,”我答道,“现在我不是很方便。”

“噢,来吧,老朋友。”他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不耐烦。“你知道,自从我们前晚遇到后,我就一直在回想你的很多事,回想起了我们在学校里的日子,所有种种。就像今天早上,我一醒来就想起了当年,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那个时候,我们俩为低年级男孩子们的越野跑记分。我觉得该是六年级以下吧。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今天早上躺在床上,我一直在想。我们就站在那个旷野对面的酒吧外等着,当时你正为某事而沮丧呢。来吧,出来吧,老朋友,我没法跟你这样对话。”他继续不耐烦地引我出来。“这就对了,好多了。”他那只空闲的手抓着我的手肘,另一只手端着他的锡制水杯,于是我不情愿地下了车。“是呀,我一直在想着那天的事。十月的一个雾蒙蒙的早晨,在英国,天气老是这样。我们站在那儿,闲站着,等待三年级学生喘着气从雾中跑出来,我记得你一个劲地说‘你可好啦,你一切可顺当呢’,真是可怜至极。所以,最后我对你说:‘你看,不光是你,老朋友。你不是世界上唯一有烦恼的人。’我开始跟你讲起我七八岁时的事情,我父母、我的小弟弟和我,我们全家去度假。我们去了英国海滨的一处旅游胜地,就像伯恩茅斯那样的地方。也许是怀特岛。天气晴朗,等等,可是你知道,总有些不对劲,我们就是相处得不好。当然,一家人度假出游,这是司空见惯的事,但当时我可不知道,那时我才七八岁。总之,事情就是不顺。一天下午,父亲气冲冲地走了。我是说突然就走了。我们正在海岸边看着什么,母亲正在向我们指着什么东西,突然间,他就走了。没有叫喊,什么都没,就只是走开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我们就跟着他走,母亲、小克里斯托弗和我,我们三人跟着他。跟得不是很近,总保持着三十码的距离,正好还能看到他。父亲继续走着,一路沿着海滨,爬上峭壁的小路,穿过沙滩小屋和所有晒日光浴的人。接着他朝小镇走去,路过网球场,穿过购物区。我们跟了他一个多小时。过了一会儿,我们开起了玩笑。我们说:‘看哪,他不再生气了。他只是在闹着玩!’或者我们说:‘他的头故意那样的,瞧瞧啊!’然后我们笑啊笑。如果你仔细看,就会相信,他是在做一个滑稽的步行表演。克里斯托弗那时还很小,我告诉他,父亲那样走路只是为了滑稽,克里斯托弗笑得合不拢嘴,好像那全然是个游戏。母亲也是,她大笑着说道:‘噢,孩子们,看你们老爸!’然后笑得更厉害了。于是我们继续那样走着,但只有我——你看,虽然当时我只有七八岁,但只有我明白:父亲不是真的在开玩笑。我知道他根本没有恢复过来,而且由于我们一直跟着他,或许他还越来越生气呢。或许他想坐到凳子上,或者去哪里喝杯咖啡,却不能如愿,全因为我们。你还记得这些吗?我那天全告诉你了。我曾一度看着母亲,因为我希望这一切尽快停止,而就在那时我才恍然大悟。我明白母亲已说服自己,让自己彻底地相信父亲做这一切是闹着玩的,而小克里斯托弗,他一直都想跑上前,你知道,直奔到父亲身后。我只得编造各种借口,一直呵呵大笑着说:‘不行,那可不行。那不是游戏的一部分。我们必须保持远远的距离,否则就不行。’但我母亲,你看,她却说:‘哦,是的!你为什么不去拉他的衬衣,看看在他逮到你以前,是否能跑回来!’我只得继续说,因为我是唯一明白的——你知道,我是唯一的明白人——我只得继续说:‘不,不,我们等着。退后,退后。’我父亲看上去的确滑稽。远远看去,他的步伐很是奇怪。你看,老朋友,你为什么不坐下呢?你看起来疲乏极了,而且非常焦虑。来,坐下吧,帮我们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