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第4/6页)

“也许吧,也许吧,他是你父亲。可我不知道关于钥匙的事。”

后来我又访问了一个堂兄,一个父亲从前的同事和一位母亲生前的密友,仍然没得到任何线索。

我的盒子的事很快在熟人当中传开了。一些人开始找借口上家里来拜访。他们来了就坐下,将目光投向阁楼,每当我注意他们,他们就连忙收回目光,低下头,寒暄着,说些不相干的话。这个时候,表妹就将双手插在裤袋里,大踏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有一天来客中竟有表妹的父母——一对最乏味的夫妇。他们坐下后,目光像贼一样溜来溜去,还肆无忌惮地议论,说些贬斥现在的年轻人的话。后来表妹过来了,破口大骂,要他们俩滚蛋,还说谁也没请他们来。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底细,”她母亲边走边说,指桑骂槐,“这世上有那么些人全烂透了,居然还没事人一样活得很好,听听外面的议论吧。”

客人走了后,表妹还在喘粗气,突然她一把抓住我的衣领,用力摇着,说:

“盒子的事,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我是和人说了,和父亲的亲戚好友,那又有什么呢?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外面一定早就知道的。”

“你这傻瓜!”她气急败坏地放开我,“你凭什么认定外面早知道了?你父母已经死了,这事只有我知道。现在倒好,大家都来关心你的盒子了,你以为你父亲在地下会安眠吗?你要倒霉了!你这罪人!”

我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我躲闪着她的目光,嗫嚅着:“我只是不服气……”

因为来的人太多,我只好将盒子藏起来,想以此打消他们的好奇心。

客人们还是来,坐在桌旁,垂下目光,不再往阁楼上看,也不说话。他们想以这种态度表明:他们知道一切底细。我知道他们一出门就要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议论我。来人中也有秦义,这使我更加肯定了谣言是他散播开的,这个奸贼,成日里咬啮着父亲的尸体。

有一天我下班回来,儿子走过来对我说,学校里现在也对我们家的事议论纷纷了,他受不了人们的眼光。他满脸怒气,要我将那盒子打开算了,不就一只木盒吗?干吗藏起呢?我藏了这东西,自己倒没事,可搞得他处处为难。

“他们还牵扯到谋杀一类的话题,心惊肉跳的。”儿子恨恨地说。

我想到自己犯下的错误,而这一切错误的根源,都是因为父亲不给我钥匙,却偏偏给了我一只锁住的木盒,他到底为什么如此恨我呢?

由于街邻们和亲戚们在家中穿梭般的来来往往,丈夫也不耐烦了,我感到他时常在偷偷观察我,看我是否打算投降。一天他犹豫再三,终于开口了:

“如姝,我们放弃吧。”

“什么我们,你是说我吧。告诉你,在这件事情上,我并不把你放在眼里,是的,你!还有你们!”我瞪了表妹一眼,她正看着天花板。

“为什么这么偏激呢?我们砸开盒子看一看,不就水落石出了吗?你到底怕什么?”

“偏不!”我大叫一声,冲到卧房里关上门。

我从床底下拖出那只木盒,放在耳边摇了摇,里面的东西似乎是一些枯叶,或者稻草或者书信。再摇几下,我又觉得都不是,只是一些碎骨头或小石子,或几片小木片。里面到底是什么,实在难以判断。难道父亲真的在搞恶作剧?他把我看成什么人了?秦义吗?说到底,我与秦义又有什么根本的不同呢?唯一的区别只在于我至今没有砸开盒子吧。这件事一定有一个知情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表妹,要不她怎么说她是为了这事住到家中来的?已经七年了,我把这东西放在阁楼上,从未加以理睬。是的,她掀起了风波。也许父亲生前暗示了她什么事,也许她是从侧面领悟到的,她是个绝顶聪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