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戈登中学的校报办公室里,劳里·桑德斯正坐着咬一根比克牌钢笔的笔杆头。劳里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留着浅棕色的短发,脸上几乎永远挂着微笑。只有在她难过或者咬比克钢笔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才会消失。最近,她咬坏了很多支笔。在她焦灼的啃咬下,笔袋里所有钢笔或铅笔的笔头都坏掉了。

劳里环顾小小的办公室,里面摆满了桌子、打字机和看版桌。在这个时候,每台打字机前本该都坐着一名学生在为校报《戈登消息》敲打稿子。负责艺术设计和排版的成员应该在看版桌前忙活,为要出的报纸进行排版。此时,屋内除了劳里没有别人,而屋外却阳光灿烂。

劳里感觉到钢笔的塑料管破裂了。妈妈曾警告过她一次,说她将来总有一天会把钢笔咬烂,烂掉的长塑料笔杆会插到喉咙里,能把她憋死。只有妈妈才会有这样的奇异想法。想到这里,劳里叹了一口气。

劳里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这一节课只剩下几分钟了。没有规定说校报成员们在没有课的时候就要在校报办公室里忙着,可大家都知道《戈登消息》在下一周就该出了。难道他们就不能抽出几天时间,不去玩飞盘,不去晒日光浴,让校报准时出来吗?

劳里把笔放回笔袋,开始收拾下节课要用的笔记本。没有指望了。她来校报《戈登消息》已经三年了,从来没有准时出版过。现在她成了主编,情况依然没有改变。只有在所有人都动起来时校报才能做好。

拉开校报办公室的门,劳里走进楼道,门在她身后关上。楼道里现在很空荡,只有几个学生;下课的铃声还没有响。劳里走过几个教室门口,然后在一个教室外面站住,隔着窗户往里面看。

教室里,劳里最好的朋友艾米·史密斯正在努力忍受葛邦第老师法语课的最后几分钟。艾米个子娇小,长着一头浓密的卷曲的金发。前一年,劳里曾上过葛邦第老师的法语课。那可是她长这么大上过的最折磨人、最枯燥的课。葛邦第老师个子不高,皮肤黝黑,身材粗壮。他似乎老是在出汗,哪怕是在最寒冷的冬天也是如此。他上课的时候,声音别提有多刻板,即便是最热爱学习的学生都能睡着。他教的课并不难,可是在劳里的记忆中,自己费了很大的劲才拿了个A。

现在看到自己的朋友为了集中精力而挣扎,劳里就想着让她振奋一下。于是,劳里在只有艾米看得见而葛邦第老师看不见的地方站定,把自己弄成斗鸡眼,脸上做出傻呆呆的表情。艾米看到了,为了不笑出声,用手捂住嘴。劳里又做了一个鬼脸。艾米想不看,可又忍不住回过头,看朋友接下来要做的动作。劳里摆出了她有名的“呆鱼脸”:扯住耳朵,挤出斗鸡眼,噘起嘴唇。艾米想大笑,却硬是忍住,憋出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

劳里知道不能再做鬼脸了。光看着艾米就已经够有意思了—什么事都能让她笑。如果劳里再做鬼脸,艾米保不准会从座位上滚下来,倒到课桌之间的过道上。可是劳里止不住想去做。于是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教室门,制造出一种悬念,然后噘起嘴,眯起眼睛,“噌”地一下子就转过身来。

异常愤怒的葛邦第老师就站在门口!在他身后,是情绪异常激动的艾米和班上其他学生。劳里惊讶得张大嘴巴。不过,还没等葛邦第老师训斥她,下课铃就响了,班上学生一下子就涌到走廊里,把她围住。艾米笑弯了腰,捂着发痛的肚子走出来。就这样,葛邦第老师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女孩胳膊挽着胳膊走进了下一节课的教室。两个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历史课教室里,本·罗斯正俯身弄一台电影放映机。他想把影片胶卷从迷宫般的滚轴和透镜中穿过去。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尝试了,却还是弄不好。本很沮丧,不由得用手指抓挠着自己棕色的波浪式头发。长这么大,他一直都摆弄不好机器,电影放映机呀、汽车呀,甚至连当地加油站的自助加油泵他都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