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风是自由的 1992—1995(第4/20页)

她总是迟到,看起来心烦意乱,穿着也不修边幅。放学的时候,她跳上摩托便消失了——并不是她自己的摩托,而是某个男孩子的。每一次当她叉开双腿坐在摩托后座上,双手围绕某个男生的腹部时,我的心里就一阵绞痛。我没有任何希望,我父母甚至连让我拥有一辆非汽油的二手Si[3]牌摩托都会反对。

女孩子们崇拜她是因为她们都想像她一样,男孩子们渴望她是因为他们都想破处,但对于一群十四岁从早到晚都在忙着学拉丁语的孩子来说,那个愿景并不现实。内心的焦躁不安无从发泄,只能通过在教室尽可能长时间地观察她来弥补。在脑海中记住她晃动着头,或者指尖敲击课桌时的样子,然后回到家凭着记忆自己解决。

她的魅力使得有比我预想更多的人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每一次出现在学校走廊里,她都会展现出成熟的姿态,颇具明星风范。女生们纷纷效仿,也都变得更加亲切大方,结果是男生们也不再感到压抑,不再举止愚昧。她是一个带来了积极影响的解放者。

她跟着父母两年前从希腊搬来这里。她父亲是一个骨科医生,据说总是能妙手回春,她母亲是一个演员。他们选择了意大利是因为不再喜欢雅典的生活,他们选择在那不勒斯安定下来,因为这里是“整个地中海地区最像欧洲的城市”。通过他们一家我才意识到,人们走上旅途也可以是为了了解这个世界,而不仅仅是为了追求工作。存在着这样少数的一些人,他们充满激情地生活,并不只是想着赚钱买车,并不害怕失去一切。这是我个人世界观上的哥白尼革命。

我爱过她,事实上所有人都爱她,但在那时候,我还是一个青少年,坚信着我的爱情将会独一无二,会比其他人的更浪漫、更痛苦、更轰轰烈烈。然而是她教会了我,自我感觉独一无二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结果只会是无人在意的孤独。

我第一次知道布尔基琴音乐是在位于沃梅罗街区的一家夜店,那是一家意大利夜店,但每个月店主会为来自希腊的年轻人组织一次专场。我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凯瑟琳认为,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希腊大学的招生限制名额,导致很多学生离开。

就这样我惊讶地得知,那些骑着摩托在学校外面接她的人当中,大部分是医学或者生物学的学生,来自临近保加利亚的农场家庭,他们从来没有参观过帕特农神庙。

“我父亲希望我能和本地人一起出去玩。”几天前在课间的时候凯瑟琳向我透露道。凯瑟琳的话吓了我一跳,当时我正在嘎吱嘎吱地嚼着火腿味的脆饼。“不然的话他们就不许我去下周六的布尔基琴之夜了。”

我突然愣住了,即使像我这样迟钝的人也不会想要拒绝她的邀请。

“为什么你不找一些女生陪你去呢?”我问她。

“如果我说和女生一起出去,他们立刻就会明白那是瞎话。”

“你只是需要我给你打掩护?”

凯瑟琳难掩失望。那双绿色的眼睛流露出让人难以捉摸的目光,好像在说:“找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其他原因呢?”

“但是你和班上其他男生不一样,”她肯定地说道,“你没那么蠢。”

“真相是,我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那是真的。男生当中很多都已经十五岁了。

“这里所有人都比我小。”她回答道。那也是真的,最近的一次留级让她成为班上年纪最大的一个。

“也许我会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意识到要想在周六夜晚去沃梅罗街区,只有三种可能性:坐出租车往返,但车费差不多是我一周零花钱的两倍;或者让我父亲送我去,但他会在凯瑟琳和她朋友面前出丑;再或者叫利奥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