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第4/5页)

“你是咋知道的?”铁梨花又拿起一颗瓜子。

“我当然是留了亲信在赵家。再说,要是知道他的为人,这些也不难推测。”张吉安笑眯眯地看着她。“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我这位表兄了。”

铁梨花说:“他知道我这些年藏在哪里,就是不来找我,是吧?”

“他暗地布置人跟着你。你掘出的东西总要出手吧?就像燕子跟着人不跟蚂蚱一样。人在草里一走,蚂蚱、蚊子自然就给惊飞了,燕子跟着人就尽吃吧。”

铁梨花心里苦笑:原以为姓赵的钟爱她的美色呢。

“后来你洗手不干了,落户到这里,他就找不到你了。我听说他派人在洛阳、津县都找过你。他咋也没想到你会做个老实农家婆儿,在这里种红薯、纺棉花。他以为他了解你,以为你人能老实下来,心也老实不了。”

铁梨花想,失去一个儿子,或许两个儿子,才能明白老实种红薯纺棉花有多美。现在全晚了。心里几乎认了全盘皆输,但她脸上摆出的却是最魅惑人的那个笑容。

“吉安大哥,咱不说他了。说他让咱老不带劲。”

张吉安叹一口气,站起身,打算告辞了。

“吃了晌午饭再走,我杀只鸡给你炖炖!”铁梨花替他做了主。

“我还得赶车回去。”

“不回去!”

“不回去?你是要娇屋藏金喽?”张吉安头一次用这种笑逗她。

“那咋着?藏不住你?”梨花铁下心来,要逗就逗到底,她得让他看看,她逗不恼,她很识逗。

张吉安猛地把她抱进怀里。

“梨花这名字好,”他说,“我爱叫,爱听人叫你。梨花,你可不能再叫我等了。你只管点个头,我就带你走,咱去郑州,不行就去开封、西安……”

铁梨花像条黄河鲤鱼那样一个打挺,已经在两尺之外,面对着他站着了。她的脸红得像未经男女事物的小闺女。

“我可哪儿也不去。哪儿我都过不惯。”

“……依你。咱哪儿也不去。”

“知道为啥我哪儿也不去吗?”

“为那个瞎子?”

梨花给了他一道蓝幽幽的眼光。

“就为你对他这份情义,我更敬重你,也更疼你——你剩下的几十年就整天伺候个瞎子?”

“吉安大哥,咱命浅,盛不了你给我的福分。”

“梨花,你这话是刀子,扎我呢?”

“你的心我领了。咱们还有来世。”

“来世?要真有来世,人才不会这么想不开!”张吉安突然变得愤愤的、也狠狠的,被什么苦痛念头咬疼了似的。“要是真有来世,赵元庚的老母亲也不会把那个瓷枕头带走。为那个宝贝,赵家上上下下得瞒哄多少人?让老太太偷偷落土,让个空棺材填上假人填得沉甸甸的,停在那里停三个月……那就是他们谁也不相信有来世!你相信吗,梨花?你一天也没信过!不然你会去……”

铁梨花知道他咽回去的半句话是什么。“你会去掘老坟、敲疙瘩?你不怕来世遭报应?”

“那老太婆一辈子好热闹,这会儿一个人挺在孤坟里,老没趣儿啊!”她说。“谁能探到她老人家的墓,可就给老人家解闷儿了。”

“谁探着她老人家的墓,谁就得着那个真瓷枕头了。”

铁梨花再一次朝他魅气十足地笑了笑:“吉安大哥找梨花妹子合伙来了?”

张吉安笑笑:“纺了十年花,种了十年麦,梨花大隐十年,恐怕更有仙气了。”

“你听说了?”

“谁能不听说?说你十来岁就是一面探宝镜子。”

“说我大隐十年,也对。这十年我过得可美。睡觉梦都不做。你要真想要我跟你走,咱还得过这不做梦的日子。”她双眼蓝幽幽地望着他。

哪个男人给她这样望着,也不敢不说实话。

所以张吉安赶紧把眼睛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