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黄油告急(第3/5页)

“他烧了茅舍,怎么回事?为什么?”

“就是忽然兴起,可能他当时觉得这是个好点子。”

扎飞表情凝重。看得出他在想事情,我本来很愿意让他想个够,但我还有十点二十一分的列车要赶,不得不打断他。时间紧迫。

“那,”我说,“我不想麻烦你,老兄……”

“他干吗要烧茅舍?”

“布林克利这种人的心理咱们永远捉摸不透。他们作为何等奥秘,行事伟大神奇。反正他烧了。”

“你确定不是你烧的?”

“我亲爱的老兄!”

“听上去很像你常做的那种没头没脑的傻事。”听扎飞的语气,我察觉出明显是勾起了他的旧恨。“况且你来这儿干吗?谁请你来了吗?出了那事儿之后,你还以为可以进出自如……”

“我懂我懂,我都明白。不幸出了误会,心生冷淡,对伯特伦不以为然。不过……”

“还有,你刚才打哪儿冒出来的?我都没看见你。”

“我在灌木丛里蹲着。”

“在灌木丛里蹲着?”

一听这语气,我立刻明白了,他这个人呀,动不动就误会老朋友,这次又得出了错误的结论。我听到划火柴的刺溜一声,接着就见他借着光亮打量我。火光熄灭了,我听到黑暗中他深深地叹息。

我很能猜到他脑子是怎么运作的。很明显,他内心在挣扎。一方面,经历了昨天晚上那场叫人心痛的分手戏,他很不情愿再搭理我;但另一方面,想到我们两人多年来的友谊,似乎又有帮忙的义务。他在想,即便和老同学生了嫌隙,但总不能由着他在这种状态下(是他的臆断)在乡下瞎晃悠吧。

“进来吧,明天睡醒了再说,”他有些无奈地说,“你走得动吧?”

“没事,”我赶紧跟他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听着。”

接着我一口气念了“英国宪法”“四是四十是十”,还有“石室诗士施史,嗜狮,誓食十狮”。

表演效果立竿见影。

“这么说,你没喝醉?”

“丁点儿没有。”

“可你却在灌木丛里蹲着。”

“是,不过……”

“而且你脸上黑乎乎的。”

“我知道。先别挂,老兄,听我从头道来。”

我敢打赌,诸位肯定有类似的经验:你正讲一个挺长的故事,讲了一半发现,观众完全无动于衷。那种感觉可糟糕得很。我这会儿就是。倒不是他一直一语不发,而是他一边听我讲,一边释放出一股子有毒的动物磁力[2]。随着剧情深入,我越发确信,他这是无声地喝倒彩呢。

饶是如此,我仍然坚忍不拔地陈述了全部重要情节,收尾处更是为硬脂酸一事动之以情。

“黄油,扎飞老兄,”我说,“整块整块的黄油。要是你有黄油,准备贡献出来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快去厨房,把东西弄点出来?你明白时间紧迫,是吧?我这会儿也是勉强能赶上火车。”

他有那么一阵子没答话。等他终于开口时,语气尖利刺耳,我不禁心下一沉。

“我得先问清楚,”只听他说,“你想叫我弄点黄油来?”

“就是这个意思。”

“你好把脸洗干净,赶火车回伦敦。”

“没错。”

“以此逃开斯托克先生。”

“对头。你全听懂了,真了不起,”我故意装出歌功颂德的语气,因为我还需要拍拍马屁,夸他一顿。“我认识的人里头,估计顶多有六个能像你一样一丝不差、准确无误地理解全过程。我一向认为你智慧超群,扎飞老兄,超群哪。”

可我这颗心还在往下沉。等我听见黑暗中他气急败坏地从鼻孔里嗤的一声,终于触底了。

“我明白了,”只听他说,“换句话说,你希望我帮你摆脱你这份神圣的义务,啊?”

“啊?”

“我说‘啊’?老天爷。”只听扎飞感叹道。我敢说他从头到脚都在颤抖,虽然天色太暗,我看不真切。“刚才你跟我讲这个缺德故事时,我一直没有打断你,因为我想先搞清楚。现在,好了,兴许可以让我说一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