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三章(第4/8页)

她听见自己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着,所以,很明显,她情绪正在波动:“听我说,我反对这一切,反对我父亲把我变成的这样子!那些人……那些才气耀眼的维多利亚人说的一直都是疯话。他们从任何地方都能变出一套理论,然后才气耀眼地因为这个理论而疯癫。绝对不计后果——你注意过佩蒂古尔一号吗?——你就没有想过人不能一边剧烈地抖动身体,一边完成脑力劳动?我根本就不应该在这所学校里,我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看到瓦诺斯多切特小姐迷惑的表情,她自语道:“我说这一大堆到底是为了做什么?你还以为我在试图和这所学校脱离关系!我是这么想的吗?”

然而她的声音还在继续:“肺里的氧气太多了,这里。这是不自然的。这会影响大脑,是种不健康的影响。佩蒂古尔一号就是个例子。她真听我的话,运动,也努力看书学习。现在她傻了。太多的氧气只会让她们中的大多数变傻!”

对她而言,这太不可思议了,仅仅是想象那个家伙的老婆已经离开他,就能让她唾沫四射地说这么一大通——简直就像他父亲唾沫四射地大谈他的某一个天才理论一样!……其实她也就想过一两次,同时保持体力和脑力的生活不可能是没有任何风险的。过去四年里,军事上对身体的重视导致了对身体价值的夸大。她能意识到,在过去的四年中,在这所学校里,她虽然没有真的取代医生和牧师,但是也被看作是补足了他们的职能……但是从这里到提出一整套理论说佩蒂古尔撒谎是因为她的大脑吸收了过多氧气还是扯得远了。

不过,她没法参加举国狂欢。很肯定,伊迪丝·埃塞尔给瓦诺斯多切特小姐讲了一堆她的丑闻。她现在有足够的权力说点夸张的言论发泄一下!

“看来是这样,”瓦诺斯多切特小姐说,“我们现在没法讨论整个学校的课程问题,但是我倾向于同意你的观点。顺便问一下,佩蒂古尔一号有什么问题?我还以为她是个挺老实的姑娘。不过,好像有一个朋友的妻子……也许只是一位你以前的朋友,现在住进了疗养院。”

瓦伦汀叫道:“噢,他……但是这太可怕了!”

“看起来,”瓦诺斯多切特小姐说,“事情一团糟。”她又补充说:“这看起来是唯一贴切的描述了。”

对瓦伦汀来说,这条消息像一道炫目的强光照到她身上。她无比地难过,因为那个女人住进了疗养院。因为在这个时候再去见她丈夫就显得不够意思了!

瓦诺斯多切特小姐接着说:“麦克马斯特夫人急着想听听你的看法……看起来,另外一个唯一能关照……关照你朋友利益的人,他哥哥……”

瓦伦汀没有完全听明白那句话。瓦诺斯多切特小姐说得太流畅了。如果那些人想要你迅速领会当头一棒的新闻,他们就不该用长句子。他们就应该说:“他疯了,而且一分钱都没了。他哥哥要死了,他妻子还刚刚做了手术。”就像这样!这样你就可以全部听进去;即使你的脑子像正在掉进桶里的猫一样嘶叫腾跳。

“他哥哥的……女伴,”瓦诺斯多切特小姐接着绕圈子,“虽然看起来她很愿意去照顾他,也因此没有办法……据推测说他——

他自己,你的朋友,因为在战争中的经历使他的精神相当脆弱。那么……在你看来谁应该负担起关照他的利益的责任呢?”

瓦伦汀听见自己说:“我!”

她接着说:“他!照顾他!我可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利益!”

他看起来连家具都没有了,所以他怎么还可能有别的东西。她希望瓦诺斯多切特小姐别再用“看起来”这个词了。烦人……而且传染。这位女士就不能有话直说吗?不过,从来没有人能清楚地表述一件事,何况这件事在这位贫血的老姑娘看来一定非常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