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三章(第2/8页)

校长女士在回答前三个问题的时候一直站在她的办公桌后,态度就像一个有点被困住的人一样,但是在瓦伦汀给她引用雪莱的诗之前,她刚好坐下了,现在她是一副准备好彻夜斗争的样子。瓦伦汀依然站着。

“今天,”瓦诺斯多切特小姐非常温柔地说,“你有可能……采取某些行动……这有可能会影响到你一生。”

“那正是,”瓦伦汀回答说,“我来找你的原因。我想知道那个女人究竟和你说了什么,这样才能明白自己处在什么位置,然后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校长说:“我不得不放学生们走。我不介意说你对我非常宝贵。校董们——我收到了布尔诺瓦爵爷发来的快件——指示明天给她们放个假。这样有悖我们一贯的宗旨。但是这又让一切显得……”

她停住了。瓦伦汀自语道:“上帝,我一点都不了解男人,但是我对女人了解得也太少。她到底想说什么?”

她又自语着:“她紧张了。她肯定想说什么她以为我会不喜欢的东西。”

她大方地说:“我不信有谁能在今天还把那些女孩关在学校里。这个事情谁都没有经验。过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一天。”

外面皮卡迪利圆环里,人们肯定是肩膀挨肩膀。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纳尔逊纪念碑从结结实实的人堆里挺拔而出。在河岸街那边,他们也许正在烤整头整头的牛。白教堂应该是人声鼎沸,墙上的搪瓷广告低头看着上百万顶圆礼帽。整个脏兮兮的巨大的伦敦都在她眼前展开。她觉得,之于伦敦,她就像松鸡想象自己和林莽的关系一样,但她现在不得不在空荡荡的郊区看着两朵粉红的康乃馨。那多半是染过色的,布尔诺瓦爵爷送给瓦诺斯多切特小姐的!你从来不会见到自然长成的康乃馨是那种颜色!

她说:“我想知道那个女人——麦克马斯特夫人——告诉了你什么。”

瓦诺斯多切特小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把小手指勾在一起,双手手背贴在一起。这种手势早就不时兴了……瓦伦汀想到了一八九七年的格顿学院[51],那些沉思中的金发女学生最喜欢做出这样的手势……那个时候的滑稽报纸都同情地把她们叫作窈窕女学士。看样子她们俩得在这里说上一阵了。好吧,反正她,瓦伦汀,也没有准备随随便便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这个说法是从法语来的。[52]但是你还能用什么别的方法表达呢?

瓦诺斯多切特小姐说:“我曾经坐在你父亲的脚下!”

“我就知道!”瓦伦汀自语道,“但是她去的肯定是牛津而不是纽纳姆学院!”她不记得是不是早在一八九五年或者一八九七年的时候牛津已经有女子学院了。应该是有的。

“世界上最伟大的老师……世界上最伟大的影响。”瓦诺斯多切特小姐说。

瓦伦汀想到,这真奇怪,在她,瓦伦汀,在这所伟大的公立(女子)学校当体育教师这么久以来,这个女人知道关于她的一切——至少知道她光耀的出身。但是除了千篇一律的客气,她就像将军对待士官那样礼貌,到现在为止,瓦诺斯多切特小姐对她的注意不比她对一位上等女仆的注意多多少。不过,在另一方面,她也任瓦伦汀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安排体育训练,从不干涉。

“我们有听说,”瓦诺斯多切特小姐说,“从你和你弟弟出生那天起,他就跟你们说拉丁文……原来人们觉得他古怪,但是他这么做多好啊!……霍尔小姐说你是她能想到的最厉害的拉丁学者。”

“这不对,”瓦伦汀说,“我不能用拉丁文思考。如果你做不到这一步,就不算真正的拉丁学者。他当然能做到。”

“你根本就不会想到他会这么做,”校长脸上闪过一片淡淡的青春光彩,回答道,“他对世俗人情那么老练,那么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