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二章(第4/8页)

如果同一物种的雄性和雌性单独待在一个房间,而那个雄性又没有……这样真的就是一种侮辱吗?没有人提示的话,这种念头不会无缘无故跑到一个女孩的头脑里,但是一旦在那里,它就变成了闪闪发光的真理!把这个念头放到她的,瓦伦汀·埃塞尔的头脑里的自然是伊迪丝·埃塞尔,她也同样自然地说她并不相信这个,但这是……哦,那个男人的妻子的观点!是那个懒散,比百合花和所罗门[32]还好的,身姿曼妙到惊人,高挑,精神饱满的女人的观点,她永远是从闪光的画报上大踏步向你走来,沿着海德公园的林荫大道的围栏,大笑着,陪伴着尊敬的某某某,某个爵爷的次子或者别的什么人……但伊迪丝·埃塞尔更有修养。她有个爵位,那个女人就没有。但是她更严肃。她会向你展示她读过瓦尔特·萨维奇·兰德的作品,直到最近她才不再像拉斐尔前派晚期艺术家那样戴不透明的琥珀珠子。她几乎没有上过画报,但是她的观点更有修养。她就认为有些男人不会那样做……而那些,所有那些人,都是被伊迪丝·埃塞尔批准参加她的下午茶会的。她就是他们的厄革里亚!让人更有修养的影响!

那个妻子的丈夫呢?他曾经被准许进入伊迪丝·埃塞尔的客厅,现在不行了!肯定是堕落了!

她尖锐地对自己说,在她那种“别兜圈子”的状态下:“得了吧。你爱上了一个已婚男人,他老婆是个交际花,你难过,是因为有位女贵族在你脑子里灌输了这个念头,你们有可能‘重新在一起’。在十年之后!”

但她又立即辩解:“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习惯把话说得模模糊糊的其实没问题,但简单粗暴的总结才会误导人。”

跟她讲的这个“重新在一起”是个什么状况呢?什么都没有,从表面上看,除了会被再次拖进那个男人令人无法忍受的麻烦里,就像倒霉的机械师被皮带卷进了齿轮里——骨头上的肉都被绞了下来!她可以发誓,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她在害怕,害怕,害怕!她突然欣赏起像修女那样与世隔绝的好处来了。再说了,她还想用猪尿脬敲警察来庆祝双十一[33]呢!

那个家伙——他连家具都没了,看起来他连门童都认不出……脑子不好使了。脑子不好使,而且还道德败坏到进不了有爵号的女士家的客厅,如果那些值得相信的常去那里的人单独和你在一起时,没有招惹他们,他们才不会向你示爱……

她在那宽容的头脑中感受到一阵痛苦。

“哦,那么说不公平!”她说。

那个不公平有好几方面。在这场战争以前,当然,在他把所有的钱都借给文森特·麦克马斯特之前,那个——那头灰熊出现在伊迪丝·埃塞尔·杜舍门的乡村牧师宅邸的客厅里再合适不过了,他曾经在那里受到充满热忱的欢迎!……战争结束了,等他的钱——估计是——花光了,精神也垮掉了,因为他连家具都没了,还连门童都没认出来……但在战后,当他的钱都没了的时候,他就不配进麦克马斯特夫人的沙龙了——全伦敦唯一一位还办沙龙的夫人。

这不是人们说的过河拆桥是什么!

很明显,必须得这么做。有这么多烦人的战争英雄,要是你把他们都放进你的沙龙里,那沙龙就没个沙龙的样子了,更别说你还欠他们的情!那本来已经是个紧迫的国家问题了,现在就更要变成迫在眉睫的大问题——再过二十分钟,就在那几声告警号炮响过以后。穷困潦倒的战争英雄们会全部归来,数都数不清。你得嘱咐你的女仆对来访的人说你不在家——对大概七百万人这样说!

他……她不能再仅仅用“他”来称呼他了,就像个十八岁的女学生痴迷自己最喜欢的演员那样——在她纯真的青春头脑里。她要叫他什么呢?她从来没有——就算他们还有来往的时候——称呼过他某某先生之外的名字——她没法强迫自己在心里念出他的名字——她从来都只用他的姓氏来称呼这团灰色的东西,她妈妈书房里的常客,常常在茶会上见到……有一次,她还和他一起出去,在轻便马车上过了一整夜!想想看!他们还在月下的迷雾中互相辩论提布鲁斯的诗歌。而她肯定想要他亲吻自己——在月下的迷雾中,一头几乎还是,不,完全陌生的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