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完毕(第2/12页)

突然一声撞击……瓦片和屋梁如雨落下……一团热气撞倒了兰利。他在令人窒息的烟尘中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我受伤了”——然后恍然发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还不觉得痛,但是左手臂已经不听使唤。一名医务兵赶来,胡乱撕开一件衣服,开始包扎他的头部。原来头部也中弹了。他被仔细抬下阁楼,放进一台手推车送往后方——是少数几位个头小得可以用这种方式退出战场的冷溪卫队队员之一。

天黑了,战火渐渐平息。屈希勒尔的步兵部队在运河对岸奠定根基,准备扎营过夜。“系统化攻击”可以等明天早上再重新展开。英军开始静悄悄地朝海边撤退,指令非常精准:各营带走自己的勃伦机枪和博斯反坦克步枪;汉普夏第二营扛起步枪三人一列,由指挥官率领行军;绝大多数阵地在晚上十点弃守。

野战兵团第五十三营的炮兵朝敦刻尔克越野行军时,一句尖锐的盘问划破黑夜的寂静,继而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这块地区有交错纵横的水道,刚刚进驻这片阵地的法国守军把他们误认为德军了。

没有人受伤,双方也很快澄清误会。英国炮兵继续上路,但是心里对他们的盟友肃然起敬。这些法国人一丝不苟,他们是第三十二步兵师的成员,之前在里尔跟随拼劲十足的军团司令劳伦斯将军,逃出德军的围困。他们跟驻扎当地的佛兰德斯强化部队联手,接管英国远征军撤退之后留下的周边防线重镇。

与此同时,同样从里尔逃出的法军第十二师则移防比利时前线沿线的各个古老要塞。新的防线比以前短,他们在这里驻扎可以帮忙掩护防线的东面侧翼。西面侧翼向来由第六十八师的波佛利耶将军负责防守。现在,整条周边防线全靠法军撑着。

很难相信丘吉尔昨天(五月三十一日)才在盟军最高军事会议上慷慨陈词,激动地表示剩余英军会形成后卫部队,协助法军逃生。在那之后,情况便一点一滴地翻盘。之前是英军替法军殿后,现在反倒是法军替英军殿后。

后来,法国人指控这样的翻盘是“背信弃义的英国佬”耍的另一出把戏。然而事实上,英国人对这样的安排也不尽然满意。他们对盟友的信任已荡然无存。绿霍华第五营穿越比利时边境通过由法军驻守的新防线时,布什中校召集连上军官,礼貌性地拜访当地的法军指挥部。真正的用意并非巩固盟军团结,而是要掂量法军是否有能力胜任工作。事实证明这是由第一流军官带领的第一流部队。

六月一日下午,当屈希勒尔的“系统化攻击”从东面缓缓逼近时,这群法军面临了第一次考验。结果,颜森将军(Janssen)的第十二师悍然遏止了德军的攻势。

最西边的情势如出一辙。德军在这里有几辆装甲车(唯一一批没有南下的坦克),但是波佛利耶将军的炮兵采用缺口照门瞄准器开火,设法守住了阵线。

六月一日到二日间的晚上,剩余的英国部队在法军掩护下纷纷朝敦刻尔克汇集。达勒姆第六营穿越被战火蹂躏的罗桑达埃勒(Rosendaël)郊区时,奥斯汀上尉听着弟兄们的靴子碾过碎玻璃的嘎吱声,想起在冷冽冬日踩过碎冰晶的情景。那是个没有月亮的漆黑夜晚,但是燃烧的建筑物和炮弹爆裂的闪光为弟兄们照亮了路途。入夜之后,德国步兵也许偃旗息鼓,但是他们的炮兵毫不放松攻击。达勒姆军弓着身体前进,仿佛在躲避风暴。他们的钢盔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拉姆齐将军的船只已经在等他们了。撤退行动的运行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凌晨三点,不过当第一艘驱逐舰停靠防波堤边,还没有几支从周边防线退下来的部队抵达登船地点。从布赖迪讷方向来的士兵多半躲在海滨步道沿线的住屋和旅馆里,在枪林弹雨中寻找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