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克莱尔(第2/4页)

“我也是,”我说,“我还为你骄傲——一位伟大的姥姥!”

“那就够了,我的女儿,”妈妈说。我们回屋后,她又把门锁上了,“或者,我现在该叫你‘老太婆’了?”

我正在记事本上写东西,埃丝特突然拿来一本故事书让我读。这本书我都跟她读过一千遍了。我正在记事,笔尖乖乖地跟着我的想法走——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也相信是这样的。我心里构思措辞,笔尖就跟着移动。它在纸上旋转的模式,看起来很熟悉。想到它们的意义,会让我感到安慰。凯特琳要开车去见她父亲——难怪她像在高速公路上开车一样,微微皱起了眉——我尽量不去想,她开着我可怜的红色小车,在大卡车间穿来穿去。埃丝特的书上满是动物插图——一只大兔子和一只小兔子。也许是野兔,我也不肯定。但是没关系,我不在乎,我没忘记两只长耳动物的名字,那是一个小小的胜利。只是,书上还有字,我都认不出来了。“认识”是个好词。我还记得“认识”这个词,它很长很复杂,我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但我不知道书上在说什么——野兔和兔子插图下面,印着简单的大字,也许是希腊文。

我知道那里有字,也知道那是干什么的。我给埃丝特读过不下一千次。可是,我不记得大兔子(或大野兔)和小兔子(或小野兔)间发生了什么。

我感到一阵恐慌和焦虑,埃丝特会发现我病了:她会重新看我,从我身边走开,加入不想跟我说话的队伍中。

“快点,妈咪,”埃丝特不耐烦地扭动,“念啊,就像你以前那样。大兔子和小兔子,记得吗?”

她音量忽高忽低。她完全清楚该怎么发音。

我看了看大兔子和小野兔,试着编造一只神奇的兔子,把它最好的朋友变成侏儒,然后……把它扔到空中。埃丝特哈哈笑了。但是,她并不满意,甚至有点生气。

“故事不是这样的,对吧,妈咪?”她提醒我,“给我好好读,扮兔子的声音,像正常人一样!我喜欢正常的故事,妈咪。”

最后这几个词令我崩溃:埃丝特渴望正常。到目前为止,埃丝特是唯一一个认为一切都正常的人,她以为我还跟以前一样。可是,我正在让她失望,她开始发现我的不正常了。

“你会读给我听吗?”我问她,尽管她只有三岁半。除了吐出几个词,她不知道怎么读书:这是我们的一个共同点。

“我当然会,”埃丝特自信地说,“有一只大兔子和小兔子……兔妈妈和兔宝宝……兔宝宝想要几个新乐高玩具,比如‘神秘博士’之类的。所以,当兔妈妈说‘噢,我爱你,小兔子’,兔宝宝说,我可以要个‘神秘博士’乐高玩具吗,尤其是要带个塔迪斯(1)……”

她接着往下读,似乎很开心把故事变成了购物清单。我把下巴靠在她头上,想到有些事情,我们很快就做不了了,甚至永远都做不了了。埃丝特第一天上学时,我能跟她去吗?也许不能。或者,即使我能去,我可能以为她是凯特琳,好奇她的黑发为什么变成了黄色。我会见不到她参演的第一场校园剧。当她对衣服的兴趣多于玩具时,我也没法带她逛街——在这少有的几年里,她也许能听听我对她穿着和发型的建议。我见不到她通过考试,或去上大学。我见不到她穿学士服,成为战斗机飞行员,或者间谍忍者,或者神秘博士——那是她的终极梦想——她想成为神秘博士。我会丢掉所有这一切。一条条生命会在我背后陨落,我却一无所知——前提是,那时候,我的大脑没忘记告诉肺部要呼吸,我还没死掉。死了也许更好:如果有天堂和灵魂,我可以守护她,守护他们所有人。我可以当一个守护天使。只是,我知道,守护天使是不合群的人。无论如何,我不信上帝。所以,我觉得,我甚至连申请程序都通不过,尽管我很肯定,我能在面试中说服他。“不是说机会平等吗,上帝?”我会这么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