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克莱尔(第2/5页)

当我宣布带凯特琳购物时,我看得出来,妈妈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一个痴呆的女人单独和柔弱的女儿外出——但她还是让我们走了。她背着埃丝特站着,看凯特琳把我的车开出车道。我的小女儿因为被丢下,还在大喊大叫。

“你觉得怎么样了?”我问凯特琳。

“你是问我还累吗?”凯特琳现在说,“好点了,现在都过去了。我想是放松了。”

“姥姥正在给你预约。”我告诉她,不过我很肯定,她已经知道了。我会跟人一次次地重复某件事,这样也能提醒我自己。短期记忆的加载和再加载,就像一直往漏洞的桶里灌水一样。这跟从脑子里获取记忆恰好相反。“明天看医生,去医院,然后……”

我不说话了,凯特琳直视前方,开进购物中心的停车场里。她不想说怀孕的事。尽管她决定要孩子,却不想谈论。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谈论未来很不明智,而那个词对我毫无意义。又或许,她很不确定,未来对她意味着什么。我们从来没谈论过,未来等待她和孩子的可能是苦难。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任何人对未来感到犹豫。

“我们该从哪儿逛起?”我问她。我们走进第一家店时,我决定开开心心的。“单调的黑色哥特风,还是颜色鲜艳点的?”

凯特琳看了看我们周围,看到一架架的衣服,都是我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会穿,会做的——我和那时最好的朋友罗茜·辛普金斯。每个周六,我们都会用不到五英镑买一套衣服。我们几乎每周都会买衣服。当晚,我们会出去玩儿,感觉自己像天仙一样。我们学麦当娜,手腕上缠着一点蕾丝,模仿她在《像个祈祷者》(3)中的造型。这个店里的一切,大概都来自那个时代。

事物的变化多么有趣,可是……似乎一切都没改变。我环顾四周想找罗茜,给她看一件正在销售的豹纹护肩裙。我突然想起来,罗茜·辛普金斯现在已婚,身材圆胖,非常快活,身边围了一大群孩子。凯特琳抬头看了看我。她肩膀上方,是一排望不到头的打底裤和大T恤。它们全是黑色的,跟她衣柜里的几乎完全一样,只是这里的衣服稍微大些,材质是弹性纤维纱。

“我有印象,”我对她说时,她又买了件黑T恤,“我来过这儿,记得吗,我们一起来的?也许时间到了,你觉得呢?该放弃哥特式摇滚女的装扮,做回原本的自己了,一定会非常漂亮。你知道吧,你要当母亲了?”

她停下来,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好了,没事了,我这就去。好了,给你母亲买件漂亮的裙子,她病得很重。你非让我说这个,你一直让我说,我只想在死前看你穿件漂亮衣服。全怪你!”

我以为凯特琳会哈哈大笑,或者至少露出笑容。每当我说个笑话,她觉得好笑,却又不愿承认时,就会那样微笑。可什么也没有。

“我不是你,”她说着,停在一架桃红色蓬蓬裙旁,“或者,也许我是你,那就更糟了。不是因为我不想是你,只是因为……”

我跟着她。她停在一面镜子前,看镜子里的倒影,不想看肚子。她胸部看着大了点,但肚子还很平。也许,肚子已经有点鼓了,不过,即使如此,还是看不出来。但是,她仍旧不想看肚子。

“你怕一个人处理?”我问她。我当然也有妈妈。大多数时间,我不想让她帮忙——大多数时间,我觉得她太小题大做了,喜欢指挥人,还爱发脾气,有时还很疯狂——但是,她总在那里,我一直很感激。我妈妈一直在我背后,从不推卸责任。甚至到现在,她幸福的小日子、歌剧团、桥牌社也没了。还有那个在剧院弹钢琴的俊小伙。每到周三,电影票买一赠一时,他就会带她出去。妈妈和她的绅士朋友,去年看了许多电影。她甚至变成一位研究塔伦蒂诺(4)电影的专家。我很肯定,他们不在乎看什么:那只是在黑暗中握手的借口。可现在,所有的一切——她远离我,为自己构建的所有生活,也许会永远地搁置了。但是,她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