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克莱尔(第2/5页)

“你这么想的,”我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妈妈努努嘴,“看到那边的女人了吗?她以前是嬉皮士,嗑完药光着身子在舞场跳舞。现在,她穿提臀紧身衣,听‘弓箭手’乐队的歌。”

女孩瞪大双眼,然后哈哈大笑。

“她得了早发型阿尔兹海默病。”妈妈回击了,我得接受事实,这是一张王牌。当地铁在我们那站停下来时,妈妈像对待一个淘气的孩子一样,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下了地铁。地铁开走时,我朝女孩摆手,她也朝我摆手,她上唇的钉子闪闪发光。我也想在我的疤痕上装饰宝石。可是,我的疤痕在脑袋里。也许,我可以装饰我的意志:疤痕把我拆散后,也许还会变成钻石。

妈妈认识路,至少,她身上有地图。显然,学校离地铁站不远,所以,我让她牵着我的手,像个小女孩一样跟她去学校。我们在蒙蒙细雨中前行,快到的时候,身上慢慢湿透了。妈妈告诉我,那地方是位于高尔街的伦敦大学学院英语系办公室。

“我们进去后,我来说。”她的话,把我逗乐了。

“我还有说话的能力。”我告诉她。

“我知道,但你不会从该说的话中,过滤掉你的想法。”她眉梢一扬,“还有,我想,你从来没做到过。”

“谢谢你在这儿,”我说,“为我做这些。”

“我想,有时,你会忘记我为你做的一切。”妈妈的笑容温柔起来,她伸过冰凉的手,摸了摸我的脸颊,“你还是我的宝贝,知道吧。”

“我不知道。不过,可能不一定什么时候,你就该用勺子喂我流食了。”我还没弄清自己在说什么,就回答了。妈妈把手伸回口袋,再次收起了表情。我跟她往楼里走。负罪感向我袭来。妈妈花了很长时间,照顾一个得了这种病的爱人,看他过早死去。现在,同样的事她要再做一遍。我想告诉她,不要烦恼。我想说,我可以住在疗养院,让陌生人照顾。但是,我没有说。因为,她是我妈妈,我需要她。我知道,即使到了我不知道自己需要她时,我还是会需要她。

看到我们靠近,前台的胖女人也没有恼怒。说起来,她似乎又臃肿了点,活像只在整理羽毛的母鸡。她机灵地动了一下,把目光从我们身边挪开,开始直盯着电脑屏幕,好像在做非常重要的事。

“你好。”我礼貌地说,她没有抬头,我又重复了一遍,“你好。”

女人只竖起一根手指问候我。她在键盘上打着什么,打了两个节拍,总算注意到我了。最近以来,我不知道,我对事物的感觉,是我真正的感觉,还是因为这病使然。但是,在这种稀罕的场合,我很肯定,我——病痛下仅存的我——不喜欢这个女人。不过如果仅仅是这个原因,我还是宁愿自己喜欢她。

“我能为你做什么?”她问。让她干活,她明显很不高兴。

“我女儿在这里读大三,我想知道她的地址,”我开心地说,“家里有急事。”

“我们不会泄露个人信息,”女人亲切地笑了,“我说,不能你说是谁母亲你就是。要我说,你还可以当女王呢。”

“噢,不,如果我是女王,你肯定认识我,”我说,“我完全理解你们的政策,但我不知道她的地址。我很着急联系她,真的很急。她需要我。”

女人怀疑地看了看。“你说,你是这个人的母亲。可是,你不知道她在哪儿?”

“是的,”我说,“是的,我是个糟糕的母亲。”

女人要做出被挑衅的表情,但她还没来得及,我母亲就插进来了。“请原谅我女儿,”她说,“她得了早发性阿尔茨海默病。”

我很清楚母亲的策略:她打算用我的病蒙混过关,直接打出同情牌,不让我的新对手浪费时间。但是,这还是让我痛苦。我想以智取胜,我又不是没有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