歩いても 歩いても(第2/8页)

由于风太强,浪费了好几根火柴后,由香里总算把香点着,交给母亲。

母亲蹲着把香插在墓前,才刚双手合十拜了一下,就马上闪到一旁让我们继续,出人意料的干脆。

就像在佛龛前做的那样,我们三人闭上眼,双手合十。包围着墓地的树木又发出“沙沙沙”的恐怖声音。从风来的方向,传来电车奔驰在轨道上发出的“哐哐、哐哐”的声响。转头一看,我们早上搭乘的京滨急行红色列车,正从海岸线前方的陆桥经过。那是我从小就看惯了的熟悉的景色。

“来扫自己儿子的墓……没有比这个更心酸的了吧……我明明没做过什么坏事……”

母亲背对着我们,拔着墓碑周围的杂草。我看着被母亲丢掉的向日葵,鲜艳的黄色令人炫目。虽然母亲为之不悦,但我却相反。在大哥不算长的人生中,想必存在着某个我们不认识的人,在那个人心中也存在着我们不认识的大哥。也许大哥曾经告诉过那个人:“我喜欢向日葵。”或是大哥曾跟那个人说:“你就像向日葵一样。”抑或是大哥如此被别人说过。然后,那位某人也许想起了大哥的笑容,特地到街上买了花来到这里也说不定。我也没什么凭据。只是如果真有这么一回事,那也算是个不错的人生。

“我们去扫墓吧。”

当我在厨房如此邀请母亲时,她问姐姐:“你不去吗?”

“我不用啦,盂兰盆节33 才刚去过。”

姐姐边把吃剩的饭菜装进保鲜盒边这么回答,于是母亲就说:“那只好我去喽。”

然后就开始不安地准备起帽子和薄外套之类的。

“‘只好’?什么叫‘只好’啊?”

姐姐愤愤不平。想必她是发现母亲想要跟我说些悄悄话吧。姐姐的第六感总是很灵的,果然不出所料,当我们独处时,母亲就开始跟我商量起关于改建和同住的事情。

“别跟千波说啊……”

我俩并排走下坡道时母亲再三强调。

由香里撑着白色洋伞,和淳史走在前面一点的地方。白色的百褶裙微微透着阳光,随风摇曳。可以暂时从家里那喘不过气的境况中解放,看来,由香里也正享受着这段散步的悠闲时光吧。

“您想怎么办?”

我这么问母亲。

“你觉得怎样才好?”

她却反问回来。她是个好恶分明的人,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是因为老了吗?这两三年,小到日常琐事,大至这类的事情,她都越来越依赖我的判断。但她真的会照着我的话去做吗?不见得。这就是最恼人的地方。

“信夫这人倒也不坏……但想到这把年纪还要跟别人住在一起……而且小孩子又很吵。”

母亲冲我皱起眉头。不论是非常照顾她的信夫还是她疼爱的孙子,都可以割舍得如此一干二净,我的母亲对人一贯如此冷淡。

“所以你不愿意喽。”

我揶揄她。

可能还是有所顾虑,母亲似乎不敢当着姐姐的面说不。在姐姐搬回来住这件事上,她甚至拿可能因改建而失去诊所的父亲当借口。

“我是怕你爸不愿意啦。”

她不断重复这一句。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把爸搬出来。”

姐姐曾经生气地如是说。

平时对父亲嫌这嫌那的,这时却搬他出来挡枪,的确是很卑鄙的做法。看来这场争论姐姐会占上风了。

“我还怕……万一变成那样,你不就很难搬回来住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想起刚才她对大哥说话的语气,下意识窥探起她的表情。

“我是不可能了。”

我先下手为强,粉碎了她的幻想。

“等你爸死了不就没事了……”

母亲说得稀松平常。我大概可以想象出她在脑中描绘的未来十年的景象。而不管那是什么,我只想极力跟那十年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