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与爱(第3/4页)

对于当年的柯尔斯滕而言,世事也是纷繁复杂。她也总纠结于“好人”的定义。十四岁时,她喜欢遛狗,会去养老院做志愿者,会对河流做专门的地理学研究;然而,她也会独自待在卧室里,躺在地板上,撩起裙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幻想正为学校一个年长于她的男生表演。和拉比颇为相似,她也渴望有惊世骇俗的非主流之举。

这恋爱初期的琴瑟和鸣,部分受益于他俩自我分裂的如许过往。他们之间,无需花招,也不用遮掩。虽然都曾情史灿烂,但他们却发现彼此与众不同,思想开明,让人安心。柯尔斯滕的卧房,成了夜间探索的总部,其时,他们终于可以无所顾忌,顺应性爱的领引,体验诸多不同寻常或不可思议。

唤醒欲望的细节,乍听也许古怪,不合逻辑,但若仔细审视,它们则负载着我们渴望已久的、牵涉着生活理性领域的种种品质:理解,同情、信任、和睦、慷慨与善良。诸多可触发情欲的细节,为我们某些巨大的恐惧提供标志性的解决方案,深刻暗示着我们对于友善与理解的期盼。

距初次肌肤之亲,已过去三周。拉比的手指重重地捋着柯尔斯滕的头发。她头部的微移和一声轻叹,无不在暗示着她想要更多——而且希望力道也再更大。她希望被爱人拽发在手,用力拉扯。于拉比,这是棘手的新事况。他所接受的教育,是要充分尊重女性、男女平等;他笃信恋爱时双方不可彼此操控。然而现在,伴侣却对平等兴趣乏乏,也不在意性别平衡的常规。

倒是一些非同寻常的字眼,让她兴味盎然。她让他如待草芥敝屣一般喝呼她;他们发现,因了巨大的反差,令此举颇具意趣。“混蛋、婊子、荡妇”这些绰号,成了他们之间忠诚和信任的共享代称。

床笫之欢时的暴力行为通常会威胁到人身安全,但此时它不再具有危险性。一定程度的力量可以被安全施展,而不会惹怒任何一方。拉比完全可以控制好自己一时的恼怒,而柯尔斯滕则从中更强烈地体验到自己的承受能力。

在孩提时代,他俩都经常与朋友发生肢体碰撞。击打可以乐趣多多。柯尔斯滕会用沙发靠垫狠狠捶打她的表亲们;而拉比则和朋友在游泳俱乐部的草坪上摔跤。然而,长大以后,任何形式的暴力都被禁止;成人之间不可有武力对抗。但在情侣游戏的范畴内,击一拳、拍一下或被拍,却可以让人格外愉悦;他们可以下手粗鲁、不依不饶;只要这野蛮有度便好。在爱的保护圈内,他们无需担心己方受伤,或伤害彼方。

作为女性,柯尔斯滕相当坚强,也颇具威信。她在公司是部门主管,薪酬比爱人高。她很自信,是个领导者。打小起,她便知道自己必须有能力照顾自己。

然而,与拉比的床笫之欢,令她发现,自己乐于扮演一个不同的角色,借此逃避人生中让人疲惫的各种责任。她的柔顺,意味着她允许爱人对自己发号施令,担负责任、不让她作抉择。

过往,她从不曾有过如此念头,不过这只在于她曾经认为,霸道的人多半并不可靠:他们似乎并不像拉比,是真正善良,天生不喜暴力(她戏称他为苏丹·汗)。她一直渴望独立,一定程度上是在于,她曾经的那些奥斯曼的君主们并非为人友善,并不值得拥有一个更为柔顺的她。

于拉比而言,自成年后,他就一直严控个性中的跋扈,但在内心最深处,他知道自己的本性不乏更苛刻的一面。有时他认为自己明白,对他人而言何谓最好,其所得实则终得其所。现实中,他只是一家城市规划公司里毫无权力的无名小卒,得极力压抑自己的心声。但与柯尔斯滕的鱼水之欢,则让他感受到个中魅力:一抛惯常的谨慎,而要求对方绝对服从,就如苏莱曼一世[2]在博斯普鲁斯海峡[3]他那大理石和玉石宫殿的后宫里的作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