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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爱,又恨,”苏珊说,“我只渴望一样东西。我的目光是呆板的。珍妮的眼睛总能迸发出千万种光彩。罗达的眼睛则像夜间招惹飞蛾[3]的淡白色花朵。你的眼睛生得又大又饱满,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炯炯有神。不过我已经开始了我的追求。我看见草丛里的小昆虫。虽然我的母亲还在给我织白色短袜,缝围裙褶边;虽然我还是孩子,我却又爱又恨。”

“可是当我们紧靠着坐在一起时,”伯纳德说,“我们通过辞藻互相融入了对方。我们的边界模糊不清。我们组成了一个虚幻飘渺的王国。”

“我看见那只甲虫,”苏珊说,“我看见,它是黑色的;我看见,它是绿色的;我只会说简单的词句。而你却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你说着由一串串辞藻连缀而成的连珠妙语,兴致越来越高涨。”

“现在,”伯纳德说,“让我们去探险吧。有一所白色的房子坐落在树林里。它一直坐落在我们下面很远的地方。我们要沉下去,就像游泳的人刚好用脚趾尖触到河床那样。我们要穿过那有树叶形成的绿茵茵的大气,沉下去,苏珊。我们一边跑一边下沉。气流在我们的上方闭合,山毛榉树的叶子在我们头上汇合。这里是马棚里的闹钟,它的镀金的指针金光闪耀。那里是巨大房屋屋顶的平坦部分和凸起部分。这儿是马夫,穿着橡皮长统靴在院子里得得地跑来跑去。那儿就是埃尔维顿[4]。

“现在我们已经穿过树梢落到地上。大气不再在我们的上方翻滚它那绵长的、不祥的紫色波浪了。我们触到了大地;我们在大地上行走。那儿是女主人的花园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篱墙。她们经常在午间到花园里散步,带着剪刀,修剪蔷薇。现在我们到了一片四周有围墙环绕的树林。这就是埃尔维顿。我在十字路口看到过路牌,上面的箭头指向‘至埃尔维顿’。没有人去过那里。羊齿草散发着浓厚的气味,草的下面生长着红色的伞菌。现在我们弄醒了正在沉睡而从未见过人类的穴鸟;现在我们踩在烂腐的橡实上面,这些橡实因为年深日久,变得又红又滑。在这片树林的四周有一道环形墙;没有人来过这里。听!那是一只硕大的癞蛤蟆正在矮树丛里跳跃;这又是一些原始冷杉的球果啪嗒啪嗒地坠入羊齿草中去腐烂。

“把你的脚踩在这块砖头上面。朝围墙那边望一望吧。那儿就是埃尔维顿。那位女主人坐在两扇长窗的中间,正在写作。那是园丁用大扫帚扫着草地。我们是最先来到这儿的人。我们是一块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的发现者。别动!如果那些园丁看见我们,他们会开枪打死我们的。我们会像黄鼬一样被钉在马棚的门上。注意!别动。紧紧地抓住墙头上的蕨草。”

“我看见女主人在写作。我看见园丁们在扫地,”苏珊说,“如果我们死在这里,就不会有人来埋葬我们。”

“快跑!”伯纳德说,“快跑呀!那个长着黑胡须的园丁看见我们了!我们会被开枪打死的!我们会像X鸟一样被射死,然后钉到墙上去的!我们是在一个充满敌意的国家。我们必须逃到那片山毛榉树林里。我们必须藏到那些树底下。在我们来的时候,我曾经折弯了一根树枝。那有一条隐秘的小路。尽量把身子弯得低一些。跟上,不要往后看。他们会以为我们是狐狸呢。快跑!

“现在我们平安无事了。现在我们可以重新站直身子了。现在我们可以伸展我们的双臂了,在这高远的天空下,在这广阔的树林里。我什么也听不见。那只不过是空中的气浪在喁喁细语。那是一只斑鸠正在冲出那片山毛榉树树梢的隐蔽处。那只斑鸠拍击着空气;那只斑鸠用笨拙的翅翼拍击着空气。”

“现在你越说越玄,”苏珊说,“你老是编造华丽的辞藻。现在你像一根气球上的飘带腾空飞起,穿过层层树叶,越升越高,高不可攀。现在你落在我后面。现在你用力扯着我的裙子,往后看着,编织着漂亮的辞句。你已丢下我逃走了。这儿就是篱墙。在这儿的小路上,罗达正不停地摇晃在她那个紫色洗脸盆里飘浮着的那些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