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选译(第2/7页)

再说,你的仁爱在吸引着我。你一旦给了人太多的甜头,就别懋再把他撵走——明事理也罢,不明事理也罢,这是个无可奈何的事实。我所想要说的是(没说之前少不了有一番小小的踌躇):如果你没有什么不便,也不费多大劲儿,愿意从你那“消极状态”中暂且摆脱出来一会儿,把你从我的诗篇里所看出的显而易见的重大缺点给指点出来(当然我不敢拿细枝末节的批评来麻烦你),那你就给了我没齿难忘的恩惠了。我是那么珍视你的意见,我已经在远远地盼望着了。我并不打算把自己说成一个能够十二分虚心接受批评的人,很可能对你的意见我也并不是百依百从。但是我对于你在艺术上的功力,和作为一个艺术家的经验都怀着极其崇高的敬意,我相信,如果你愿意把你认为是我的主要的缺点给指点出来,那我听了以后,决不会一无所得的。我只要求你给我一两句概括性的意见——甚至连这点点我都不敢要求,免得叫你腻烦,我只是小声柔气地在吐露自己的心愿——运用这种声气,女人家是最拿手不过的了,尤其当她们有求于人的时候!我通常所受到的批评,我想大都在文体方面。“只要我肯改变一下我的文体就好了!”但是那不就等于在否定作者本人吗?布封说过(其实每一个认真的作家也一定都会体会到):“文如其人。”可惜这个事实是很难期望能叫某些批评家平心静气一下的。

难道真的是我差点儿有幸拜识你吗?难道你想起失去了这个机会,果真感到有几分遗憾吗?可是你知道,假如你真的一旦“身临其境”,你也许难免遭了凉,也许会厌烦得要死,倒宁愿保持着那远在“天涯”的距离,甚至比不远千里而来的时候心境还迫切哪。不过为我自己设想,我又何必拿“安知非福”的话来向你譬解呢。我倒希望错过了一次机会,以后还另有机会可以补偿。冬天把我封闭了起来,就好象它封闭了睡鼠的眼睛一样。到了春天,我们便开眼了;到那时,我的日子就好过得多,仿佛翻了个身,重又面向外面的世界了。同时,我已经捉摸出你的心声——不仅从你的诗篇里,也从流露在你诗篇中的那一片仁爱里……

我写得太长了——尽管已经太长,我可还是要加上一笔。我要说,我欠下了你的情,这不仅为了你写给我这封热情的信,绐我带来了欢乐;而且还有其他的一面——是最崇高的一面。我要说,只要我还继续活着、追求着这崇高的诗的艺术,那么,本着我对诗歌的爱好和忠诚,我一定同时也是你的作品的热诚的爱慕者和学生。这是我心里想要说的话——现在终于说出来了。

你的感激而忠诚的

伊丽莎白•巴莱特

一封求见的信(邮戳1845,2,26)

亲爱的巴莱特小姐:

温暖的春天当真快来到了——这一点鸟儿们知道得很清楚。到了春天我就会见到你,一定会见到你——有哪一回我存心想做一件事而结果没有做成的呢?有时候我不免带着异样的忧虑的心情问我自己。

抽出信纸来的时候,我原打算写它洋洋一大篇——可是现在却只怕这信写不长了——“反正我就要见到你了,”我说!

请告诉我你目前的写作和计划;再也不要对我自称是“感激的”了,是我,感到感激——对你十分感激。

永远忠诚于你的

罗伯特•白朗宁

回信(2月27日)

不错,亲爱的白朗宁先生,可是我心目中的春天却是与众不同,另有一格——不是你以及其他的诗人一向所想象的春天。说也可怜,对于我,“雪花跟雪片并没多大区分——踏在脚下同样觉得寒冷。斑鸠的欢鸣并不曾叫我放得下心,东风还是呼啸得那么紧。四月好比是施展回马枪的安息人,五月呢(至少是五月的初头),好比是混进军营的奸细。这就是我对你们所谓的春天的看法。我的春天,是别具一格的!还得再挪后一些,才来了我的春天。真的,挨过了这么严酷的季节,总算逃过了一条命,我也不妨谢天谢地,春天终于来到了。你是多么幸福啊,你可以一心倾听百鸟歌唱,用不着去理会那东风的絮叨——不愁有谁来打扰你欣赏的心境。我读着你这一封亲切真挚的信,听到了你的心声,我又是多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