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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过许多黄昏,

我们在夕阳下低吟浅唱,

你收集了金色的阳光,

为我织了件梦的衣裳,

我再用朵朵彩霞,

把衣裳点缀得金碧辉煌!

如今又到了黄昏,

我早已失去了那件衣裳,

金色的阳光依然一样,

夕阳也依旧光芒万丈,

我再用朵朵彩霞,

只缀成片片断断的思量!

别问黄昏,黄昏昏黄,

它每日独来独往,

管它那梦与衣裳!

别问黄昏,黄昏昏黄,

年年陌上生秋草,

日日楼中到夕阳。

别问黄昏,黄昏昏黄!

别问黄昏,黄昏昏黄!

采芹的歌声低咽了下去,琴声也跟着抑低了,当最后一个尾音消失在大厅里,她那黑发的头在琴键上低俯了片刻。再抬起头来时,只有关若飞注意到她眼底的一丝泪光。她合上了琴盖,收起乐谱,该她休息了。她可以休息半小时甚至一小时后,再登台去演奏。关若飞撕下了铺在桌上的一张菜单纸,在后面飞快地写了一行字:

“采芹,过来坐坐,请你喝咖啡。”

把纸条交给小弟,他并没有签名,他知道她认识他的笔迹。一会儿,采芹就悄悄地过来了。她不受注意地从屋角绕过来,轻盈地、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边,拉开椅子,她坐了下来。

“咖啡?”他问,“还是要杯酒?”

她想想。

“给我杯马丁尼吧!”

“好,”他招手叫来小弟,“我也陪你喝一杯。”

酒来了,她用那塑胶的小签子玩弄着酒杯里的橄榄,神色仍然是若有所思的,眼底因湿润而显得特别明亮。那宽宽的、白皙的额上,拂着一丝短发。她有些神思恍惚,有些哀怨,有些落寞,他几乎可以看到那看不见的忧愁,正在啃噬着她的心灵,她那么无助,又那么孤独,使他的心弦再一次激烈地震动。虽然,他自己一向都是孤独的,几乎是在“享受”着孤独的,但他却不认为她应该孤独。这纤小柔弱的女孩,该有个男性的、温暖的怀抱,把她抱得紧紧的!

“刚认识你的时候,”他开了口,探索着她,“你和现在完全不同。”

“你是说我变了?”她惊觉似的抬起睫毛来,眼中有一丝疑惧,一丝不明所以的恐慌,“我不再像当初那么傻傻的、纯纯的了,是不是?我学会喝酒,偶尔,也抽支烟,我……是变了。”她追悼什么似的轻叹一声,“环境真容易让人变!”

他把桌上的烟盒推给她,微笑着。

“抽一支?”

她慌忙摇头,挣扎着说:

“不,还是不抽的好,我一直不喜欢女人抽烟。”

“我倒不反对。”他说。

她看了他一眼,虚弱地笑了笑。谁在乎你的反对与不反对呢?如果书培发现她又抽烟又喝酒,不知道会怎么说!书培,她咬咬牙,这名字在她心中引起一阵抽搐般的疼痛。他今晚在苏家,想必,正和那小酒窝在研究“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吧!她那支《明月何时有》就和《梦的衣裳》一般地退色了。

“那个男人是谁?”他忽然问。

她惊跳起来,手里的酒差点泼出了杯子。

“什么男人?”她模糊地问。

“那个——让你这么悲哀,这么寥落,这么神思恍惚的男人!别告诉我没有那个人,我眼看着你从一朵盛开的小花,像缺乏养分一般地枯萎下来。采芹,我说你变了,并不是你的抽烟喝酒,或者是你的服装打扮,而是……”他顿了顿,困难地组织着自己的句子,“怎么说呢?你现在显然过得很好,你不愁衣食了,你穿着华丽,而且越来越懂得打扮自己了。可是,你反而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贫穷了。最起码,你失去了笑容,失去了欢乐,那时候的你,像是个幸福的喷泉,靠近你身边的人,都会沾上你幸福的水珠。而现在呢,水珠在你的眼睛里:你好像——时时刻刻都会流泪。”他沉着地看她,低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