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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昂着头,在孙太太的目瞪口呆和孙健两兄弟再也笑不出来的注视下,大踏步地冲出了那间书房,又大踏步穿过客厅,直冲到大门外面去了。

一冲出了孙家,乔书培才发现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而且雷电交加。出来时天气还晴朗,他也没带雨衣,只穿了件香港衫。现在,雨像倒水般从天空直注下来,他才在屋檐下站了站,横扫的雨水已湿透了他的衣服和裤管。他的心中还在冒着火,冒着熊熊然的怒火,这冰凉的雨点反而带给他一降决意。他把心一横,干脆骑上了他那辆二手货的破脚踏车,冒着那倾盆大雨,往“家”中骑去。

在风雨交驰下,他这段路起码骑了一小时。当他终于到了家,他已经是道道地地的“落汤鸡”了。浑身上下,都在滴着水。他上了四层楼,又“再上一层楼”,采芹正倚窗对外傻望着,一看到书培,她打开房门,撑了把伞,就直冲过来。书培直着喉咙对她喊:

“别出来了,反正我已经湿透了,你何必也浇上,一出门准湿透!”

采芹并没有听他,踩着满阳台的积水,她飞奔而来,把伞遮在他头上,而一任雨水淋湿了自己。书培揽着她,两人穿过那由“日日春”盆景搭出的“小路”,直奔进门内,到了房间里,书培是头发挂在脸上,衣服贴在身上,水珠顺着头发、手指、衣角、裤管……一直往下淌。而采芹也湿了,肩上、头发上都是湿漉漉的,脚上的一双拖鞋,完全被水泡过了。采芹没有管自己,冲进浴室,她取出一条大毛巾,就把书培按在怀中,没头没脑地帮他擦拭着,一面喃喃地、歉然地、负疚地说着:

“看到下雨,我就知道你惨了。本来算好了时间,我要拿了伞到巷口去接你的,那么,你最起码可以少淋一段路的雨。可是,你提前回来了,我就没去接你,我真该早一点去等的……”

书培在毛巾里连打了两个喷嚏,采芹又慌了,放下毛巾,她又往厨房冲去。手忙脚乱地开瓦斯,烧热水,他们一直穷得没有钱装热水炉,每次洗澡都要用开水壶烧热水,再一壶一壶地提到浴室里去。采芹一面烧热水,一面嚷着:

“你必须马上洗个热水澡,我再给你煮一碗姜汤喝,别弄得生病了,就惨了。”

书培把毛巾搭在肩上,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他看着采芹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烧开水,找生姜,切姜块,找红糖,煮姜汤……她那双白白嫩嫩、纤细修长的手指,经过两个月烧菜煮饭洗衣擦地的各种粗活,已经不再娇嫩了。他凝视她,她的头发也在滴水,一件白麻纱的衬衫,肩上全湿透了。他咽了一口口水,心里的怜惜和懊丧在交递啃噬着他,他粗声地说了句:

“你先去把自己弄弄干,好不好?”

她飞快地抬眼看看他,又低头去切生姜,笑着说:

“我没关系,我根本没淋湿!”

“你还没淋湿!”他低吼着,跑进厨房,他把菜刀从她手上抢下来,命令地说,“去换件干衣服,再来弄!”

“不行呀!”她焦灼地说,“你等不及呀,我不要你生病……”

他重重的一跺脚,大声说:

“我也不要你生病!”

她看他一眼,叹口气。默默地放下了菜刀,她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嘴唇,低声说:

“不要待我太好,我会恃宠而骄。”

他心中掠过一阵痛楚。太好?待她太好?让她烧锅煮饭,叠被铺床?而且,他又失去了他仅有的一个职业,本来过的就是三餐不继的日子,以后又该怎么办?他靠在墙边,默默不语,只是用怜惜的眼光,静静地瞅着她。这眼光充满了那么多的温柔和怜爱,竟使采芹快慰得要发抖了,她战栗了一下,惊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