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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做了个梦,梦到过春节了,我穿上了新衣服,爸爸妈妈给我买了好多新玩具,又听到了大家放鞭炮的声音,"噼哩啪啦,噼哩啪啦"的好热闹。当我再醒来时,看见妈妈正端着一碗热汽腾腾的汤在喂我,她气色好了很多,看见我睁开眼,那种欣喜,已经无法言喻,妈妈喊着父亲的名字,对他说:"快来,伢仔醒了!他醒了!"父亲从帐外走来,又显得精气神十足的样子。他将猎刀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放进腰间刀鞘里,在衣服上揩了揩手,高兴的说:"来,让我来喂伢仔。"那汤里没有盐,味道怪怪的,里面漂着几片肉,薄薄的,要用力咬才咬得烂,像牛肉一样。我边吃边问父亲:"这是什么肉?"父亲怔了怔,随即答道:"这是野牛肉,刚打到的。"妈妈在一旁沉默不语,但眉宇间隐隐透着伤感,我突然想到什么,说道:"不对!这不是牛肉!我们来的时候,周围连草都没有,又哪来的牛呢?"

  我猛地推开父亲,挣扎着爬到帐篷门口,掀开账帘,放眼望去,北风萧杀静寂,小西西孤零零的站在风中,它正尝试着吃它不习惯吃的青草,西西那高大的身影,一霎那就成为了永久的记忆!我扭过头来,看着无言的父母,泪已滚滚涌出,我大声质问:"西西呢?"我的手,死死拽住帐篷,恨不得将它撕得粉碎,我再也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反复的问道:"西西呢?我的西西呢?我的西西在哪里?"我爬回父母身边,抓住他们的衣襟,痛哭流涕,问他们:"我的西西在哪里?它在哪里?你们告诉我!你们告诉我啊!"妈妈陪着我一起流泪,父亲却铁了心说:"西西年纪很大了,刚生了小西西,又和狼群搏斗,它,它其实受了很重的伤,它病死了。""你——胡——说!"我用尽了全身力气吼道,我拼命的锤打着父亲,"你胡说!西西刚才都还好好的。把我的西西还给我!把我的西西还给我!"父亲木衲的承受着,任我锤打。妈妈在一旁劝道:"伢仔,你别这样,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我什么都听不进,而虚弱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悲伤之痛,在抽泣中又沉沉的睡去,任热泪滑落脸颊,只感到天地之间,有一种东西永久的失落了。在迷蒙中,隐约听到父亲对妈妈说:"他会好起来的,很快就会忘了。"

  以后的三天,我一直在半睡半醒间,只隐隐感到有人拖着我再戈壁上前进,后来,似乎听到了妈妈欣喜地叫声:"有信号了!有信号了!"

  当我再睁开眼时,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周围是白色的墙,白色的床,一群穿白衣服的人,来来往往。我不止一次的想:"我是在天堂?还是仍活着?"当我可以坐起来,看着窗台那一盆素色小花,迎着残阳的余辉,静静地开着,我觉得我只是做了个梦,但梦到最后,梦碎了!唯一留在脑海里的,是这样一幅画面:西西昂着头,仰面朝天,嘴一歙一合,它在诉说,在仰天诉说。我全力思索,一直想弄明白,它到底在说些什么?这样的疑惑,一直藏在我心底很多年。后来,我也问起小西西的情况,父母微笑着告诉我,小西西回到了驼群,回到了属于它的世界。我半信半疑,但是,他们为什么要笑呢?父亲用他新买的车接我回家,不知道他的资金周转怎么这样灵动,我也不想去知道了。因为,我一直不肯原谅父亲。

  可是不久后,在新疆的动物园里,我看到了小西西,我一眼就能认出它来,它身上有着特殊的标记。动物园的饲养员告诉我,他们是从一对年轻夫妇手中,花了一笔不菲的价格买下的,我终于明白了微笑的含义,又一个梦破灭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同父母一道去探险,我恨他们,他们杀了西西,他们是凶手。或许,从一开始,西西在他们眼中,就只是食物——会跟着我们走动的食物!他们没有拿西西做朋友,所以,他们可以无休止的压榨西西,所以,他们可以轻易的粉碎我的童年。我恨他们,恨他们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