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第2/10页)

 

我把霍洛韦尔拉向一旁,“也许用头罩好些,”我说,“对我们大家也省事。”

 

“是,先生。”

 

罗杰斯和我在格兰杰的陪同下离开死囚牢房,最后一次检查绞刑架。绳索已经挂好,该打的绳结也已经打好。格兰杰再次确认无误后,我打开了平台下面的门,这里有个小小的空间,离上面的平台有八英尺高,在死囚落入活动踏板后容纳他头以下的大部分身体,这样,其痛苦挣扎的形状将不会被监刑者看到——这种做法并没有在所有的监狱推广,而我颇为此自得。

 

检查完这个小小的空间之后,我重新锁上门,转身上了十三级台阶,来到平台上。活动踏板的机关是由一个设在地板上的杠杆控制的,当格兰杰启动杠杆时,踏板将会向下打开。我们试用一遍之后,我宣布一切就绪,派罗杰斯把监刑人和狱医请来。这时已是四点三十五分,执行死刑的时间应该是准五点。前晚我曾收到地方官的一封电报,说最微小的减刑希望也已不存在了。

 

当罗杰斯陪同监刑人和医生回来后,我们在距绞刑架四十英尺的一排椅子上就座。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外面的雷声还在轰响,又大又密的雨滴砸在铁皮屋顶上,怪异的气氛一点也没有被明亮的灯光冲淡,行刑前的每时每刻都很难熬。

 

我打开怀表,差五分钟五点。我打了个手势,示意门口的狱警去提死囚。过了三分多钟,那扇门重新打开,格兰杰和霍洛韦尔带着蒂斯戴尔进来了。

 

三个走向绞刑架的人带来一股阴森之气:格兰杰穿着黑色的刽子手长衣,霍洛韦尔穿着咔叽布的狱警服和尖帽,夹在他们中间的蒂斯戴尔则一身灰色的囚衣和黑色的头罩。蒂斯戴尔拖拉着鞋走过去——身体僵硬但没有抵抗,只是开始上台阶时他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格兰杰和霍洛韦尔把他紧紧抓住,架上了平台。霍洛韦尔让他站在踏板上,格兰杰则把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收紧。

 

我手上的表已经五点,按照法律的程序,格兰杰发问:“在对你执行判决前你还有最后的话要说吗?”

 

蒂斯戴尔无语,但身体却因恐惧而扭曲了。

 

格兰杰朝我这个方向看过来,我举起手表示照准。他从蒂斯戴尔身边退开,把手放在那个杠杆上。就在这时,室外传来长长的一串雷鸣,似乎要把屋顶震开。我的脖颈上感到一丝凉意,不由自主地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

 

雷声刚刚消失,格兰杰立刻搬动了杠杆,霍洛韦尔松开了抓着蒂斯戴尔的手并退后半步,踏板轰然打开,受刑人的身体颓然落下。

 

同一时刻,我感觉似乎在踏板打开处闪过一道银光,但它如此短促,我只能认为那是我的错觉。我的注意力被那条绳索吸引住了:它荡摆了几下后彻底绷直了,最后变得一动不动了。我让自己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往前坐坐。这时,格兰杰和霍洛韦尔正眼望别处,不出声地读秒。

 

约莫一分钟过去了,格兰杰转过身来,走向踏板的边缘。如果尸体松弛地挂在那里,他会示意我,狱医和我就可以进入那间小室,正式宣布蒂斯戴尔已死;假如受刑人仍在剧烈扭动,那说明他在坠落中脖子折断了——很恐怖,但我的确看到过这种情况发生——一般都是等待这个过程自己结束。是够残忍的,我知道,但法律的意志必须得到贯彻。

 

可这次,格兰杰的反应太奇怪了,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像是肚子疼那样弯下了腰,扭曲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四肢着地趴在平台上后,霍洛韦尔也凑了过去,一起向底下窥望。

 

“怎么回事?格兰杰?”我叫道,“发生了什么事?”

 

几秒钟后他直起身来,转向我,“你最好上来一下,帕克典狱长,”他说。他的声音刺耳得尖,但却是发颤的,同时,手捂在肚子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