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行盐路上(第3/4页)

“田大人。”吴老板试探着。

田大人打断:“叫什么呢,这里哪有大人,都是老板!”

“对,对,田老板,那批货还望加紧通融一下。”吴老板继续。

书吏插嘴道:“你他妈的总做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就不能让田老板清闲一会儿?”

田大人喝止他:“说什么呢,戴着个顶子,不就是帮朋友办事的?吴老板,有事儿,说!”

吴老板这才接着说:“小的从栟茶进了几船货,多捎了些,让盐运司给扣了。”

“多捎了些?多少?”

“也就三四万斤吧。”

书吏不满地说:“口气不小啊,三四万斤,运到你的引岸,一斤挣个十五文,就是六百两银子。说起来是不多,架不住你三天两头这么玩呀。你知道,现在风声这么紧,田老板担多大风险啊?”

“这个我懂,给田老板那份,已经准备了。”

“其实,你我兄弟,我也不图你什么,可是,这也得帮你打点周旋啊。老吴,只要你懂事,我也就豁出这张脸,帮你再开一次口吧。”

“小的有情后补。”

书吏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补个屁,上回你就补了二十两银子,你吃肉,田大人喝汤都不够。”

吴老板看了眼田大人,田大人慢悠悠地说:“先不说老卢,光运司衙门里的经历、库大使、知事、巡检、盐掣同知、批验所大使,还有通判、几房书吏一一打点,没有个百八十两,洒杨柳水都不够。”吴老板不吭声。

“大家都不容易。可是,卢老板那边,你得尽点儿心。你知道老夫子爱个面子,又怕脏,银子就别拿了。”田大人关照。

吴老板忙说:“我懂,我懂,我帮他准备了一只宣德炉,正宗的老货,一看那包浆,就有年头。”

书吏不屑地哼了一声:“还老货!上回你送的那徐青藤的草书诗帖,卢老一看就说是市面上仿的,把我骂个狗血喷头,你忘了?别跟我玩那小把戏!”

吴老板阴笑:“卢老板说假的,那就对了呀,他能说是真的吗?”

田大人抻了抻毛巾:“孝敬孝敬,为什么叫孝敬,在心不在形啊。”

吴老板解释:“田老板,那东西我请郑冬心掌过眼,他自称是‘青藤门下走狗’,还会看错?”

书吏还是不信:“没脑子的东西,你们盐商被他耍得还不够啊?”

吴老板下决心似的说:“两位老板,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小的就斗胆说两句。卢老明明知道那是真货,就不想领我的情才那么说的,要不怎么不退给我呀?”

随着一顿富有节奏的“噼里啪啦”的拍击声,伙计舀了一桶热水向他身上浇去,然后一拍后腰:“老板,好哩!”

田大人一挥手,师傅停下,几个人爬起来往外间走去。跑堂的立刻迎上,有六条热乎乎、松蓬蓬的热毛巾为其揩水干身,一擦头脸,二擦前身,三擦下身,四擦后背,五擦腿,六擦脚。擦得轻柔,面面俱到,连耳夹鼻翼都在呵护之列。他们在沸水中一次性整出六条毛巾,其垫、索、拎、卷、沾、滴、拧、挤,八个动作,娴熟灵巧,一气呵成。

谁都没有注意到,背后一人静静趴着,这会儿他抬起头,拿下头上顶着的毛巾,正是蒋成。

自从跟了阿克占以后,蒋成雷厉风行、敢打敢拼的性格成为扬州城贪官污吏的噩梦。他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也许正是这种忠直勇敢,才使他成了阿克占反腐的利剑。

埂子街上,蒋成带着一队盐勇默不作声地走过来,封住一乘轿子的去路。轿子落地,一个又大又圆的脑袋伸出来:“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拦你家运判老爷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