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糊涂(第3/8页)

“你是他们邻居吗?”

“住他们楼下,”他说,“报案的是我。我老婆正陪着她呢,可怜的女人。她老公可真是混蛋。”

“你们关系不好吗?”

“怎么这么说?他是个好邻居。”

“那你干吗说他是混蛋?”

“因为他干的事情,”男人阴着脸说,“他把自己杀了,老天,做这种事情可是要下地狱的。虽然这是他自个儿的事对吧?”他摇摇头。“可拜托也私下做好吧,看在老天份上,不要让你老婆眼睁睁看着。可怜的女人这辈子都得记得老公的死状了。”

我们爬上楼梯。建筑维修得不错,但是颇为阴森,而且楼梯弥漫着高丽菜和老鼠的气味。连栋屋炒菜的味道多年来有了变化,因为住户的民族成分有了调整。多年前在爱尔兰区会闻到高丽菜味,而今这种味道在绿点区和布莱登海滩也是四处弥漫——因为新近进驻了不少波兰以及俄国人口。不过我敢说,亚非和拉美移民居住的建筑散发出的必然是不同味道,但老鼠味想来还是免不了。

第二段楼梯上了一半,我们碰到一个正要下楼的女人。“玛丽·弗朗西丝!”她朝上头叫着,“警察来了!”她转向我们。“她在屋子后头,”她说,“跟孩子一起,好可怜。到了楼梯口往左转就是了。你们可以直接进去。”

康威公寓的门半开着。马哈菲敲了敲门,没人应声,所以他就直接推了门。我们一进门就看到了他,一名中年男子,穿着暗蓝色长裤和白棉内衣。那天早上他刮胡子的时候伤到了自己,不过这是他面临的最小问题。

他瘫在一张面向电视的安乐椅上。他朝左侧倒去,右边的太阳穴豁了个大洞,伤口边沿烧出了一圈黑。他的右手垂落在怀里,手指还扣着那把他从战场带回来的枪。

“耶稣基督啊。”马哈菲说。

壁炉上方的墙面挂了幅耶稣画像,另一幅以类似方式裱框的则是约翰·肯尼迪的像。其他的照片以及圣像则零散搁置在房间四处——桌面上、墙上、电视机上头。当我看着一小帧裱框照片上穿着军服微笑的年轻男子,意识到这便是死者年轻时的照片时,他的太太走入了房间。

“抱歉,”她说,“我完全没听到你们进来。我在陪孩子,他们的情况你们应该可以想象。”

“你是康威太太?”

“詹姆斯·康威太太。”她朝她的丈夫瞥了一眼,眼睛并没有在他身上逗留太久。“当时他又说又笑的,”她说,“他正开着玩笑呢。哪知道接着他就举起枪来。他那是干吗呢?”

“他先前喝了酒吗,康威太太?”

“喝了一两杯,”她说,“他爱喝酒,可他没醉。”

“酒瓶摆哪儿了?”

她把双手交握在一起。这女人身材娇小,皱缩的脸上有双淡蓝的眼睛,穿了件棉质碎花洋装。“我收起来了,”她说,“我不该那么做的,是吧?”

“你还移动了什么东西吗,女士?”

“只动了酒瓶,”她说,“酒瓶和酒杯。我不想让人议论说他动手的时候喝醉了,这样对小孩会很不好。”她的面孔笼上乌云。“或者想到是喝多了才让他这么做反而会比较好受?我不知道哪个更糟。你们男人是怎么想的?”

“我想的是,我们需要喝杯酒,”他说,“你也不例外,女士。”

她走过房间,从一个桃花心木柜里拿了瓶辛雷威士忌,另外还拿来三只小的刻花水晶杯。马哈菲给我们三人倒了酒,然后举着他的那杯凑向灯光。马哈菲和我一口气灌下时,康威太太只是试探性地啜了一些。这种威士忌是很常见的混合酒,是劳动者们最最平实的饮料。毫不花哨,但效力十足。

马哈菲再次举杯,透过天花板上光秃秃的灯泡盯看酒杯。“这种杯子好精致。”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