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源自他裤裆的怪物?(第2/16页)

这件往事让她对父亲多了些尊敬。他虽然话不多,但会以某种特有的方式让你觉得安全可靠。吉安尼呢?他连最基本的责任都没有尽到,在女儿成为女人这件极其简单的事情上,他的无能尤其让西娃娜感到愤慨。面包房把弗朗西斯卡变成了一名孤儿。西娃娜打心底里知道,跟弗朗西斯卡一样,她对“塔兰图拉”的向往源于自己对吉安尼的情感。吉安尼烤面包的手艺和床上功夫都不错,但这是不够的。她告诫自己道:“我不是在和面包匠,而是在和面包房做爱!”

吸引她的因素包括气味、肌肤和因为待在那里而获得的一种目的性。性爱本身让人愉悦,不过她是在利用吉安尼,很高兴能从修复盘子的工作和胶水味里脱出一会儿身来,告诉自己,他并不是她梦想的“鸡巴大王”。不过她越琢磨反而越糊涂:到底谁是施虐者?受虐的又是谁呢?

她知道自己已下定决心。她曾经看到过一匹种马试图上一匹母马,母马的蹄子一次次击中公马的胸脯,制止它的企图。让西娃娜惊讶的是公马的骨头居然没有被踢裂。不过她并不那么在乎那匹公马,开始为母马喝彩叫好。她内心的某个东西被打破了,她的耐心和对吉安尼的柔情蜜意被厌恶稀释了。不清楚她厌恶的是吉安尼还是她自己,也不确定吉安尼对弗朗西斯卡的辜负是否等同于对她的辜负。她喃喃自语道:“结束了。”

她咽了一口唾沫,感觉到肚子对自己所做决定的奇特认可。她眨了眨眼,当意识到自己还站在画着潦草粗糙的图案的门前时,她一下子有点儿目瞪口呆了,觉得自己离开过这里,又回来了。她转身背对门洞里向外张望的黑眼睛,朝面包房走去,她的脚步重新充满自信。回避是没有用的,最好在信心丧失前告知对方。

她在面包房后门口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敲门时,眼前再次出现母马扬蹄猛踢种马胸膛时展现出的生机和活力,她进到了面包房里。

她不确定是什么让她更诧异,是她声音里的冷酷,还是她话中自认为诚实的部分。吉安尼从面粉堆里抬起头来,但没等他开口,甚至还没等他决定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就听西娃娜说道:“吉安尼,你是我见到过的最恶心的人。如果我不得不再闻一次你放的臭屁,我会亲手宰了你。”

说完她就离开了。

科斯塔的暗示

斯泰法诺·科斯塔坐在家中。他面前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张纸,还有那只假手。他往那只手里塞了一支灌满墨水的钢笔。

他坐在椅子上,凝视着那只拿钢笔的手。他闭上眼睛,在前额中央那块特殊区域里创造出手的图像。那只手出现了一小会儿,又消失了。他睁开眼,重新凝视着那只石膏手。

现在,他以一个多情恋人特有的专注把残缺的手腕缓缓移向石膏手,再把断肢插入那只严丝合缝的假手里。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做爱时的感受。他感到“手”进入了他。

他闭上眼睛。在他前额的正中央,那只手出现了。他的手。他试图移动钢笔,动作很笨拙。

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把目光集中在石膏手以及它和钢笔接触的部分。他闭上眼睛。这一次,他成功地在一页想象出来的纸上从上往下写下了一笔。这一竖似乎用去了他一生的时间。

记得自己还是个年轻小伙儿的时候,曾有一次,他从公寓走路去房东家。途中他盲肠炎发作,疼极了,他记得那是他一生中走过的最长的路。

他写下了一竖:“I”。一个开端。

“I。”

这个垂直平面连接天和地。从身体的角度来说它代表人的脊椎,一端连接大脑,一端通到肛门。“I”探索人的这一至关重要的矛盾,生活正是由这两个区域之间的冲突与调和构成的。一端是那么尊贵,看起来难以启及;另一端却如此的低俗和基本:一个由屁股、土地、粪便和重量组成的世界。是“I”解决了这一矛盾——一座连接纯洁的思想王国和遍地粪便的现实世界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