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帝的照片(第4/23页)

去做礼拜的路上,人们会在面包房停留片刻,买点儿吃的,在晨祷和祝福仪式之前,用一个坎诺利或一块膀波罗尼压压早晨喝下的咖啡。吉安尼·特里莫托把自己看成是一个有灵魂的人,但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觉得填饱本教区信徒的肚皮是神工作的一部分,这并不是说他就不愿意喂饱那些不信教的。尽管长着一个不谦虚的肚皮,他其实是个很谦虚的人。

吉安尼的面包房就坐落在离教堂和广场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醉人的面包香味飘进礼拜天的教堂,让做礼拜的人口水直流,他们唱出的赞美歌重新注满激情,想到午餐,想到马上就能坐下来享用吉安尼炉里的面包,他们精神上的饥渴被激发了。

吉安尼和艾米莱·派兹托索谈得相当投机。“神父,”他会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我们解决的饥饿类型不同,但我确信在神的眼里,它们同样神圣!你提供精神上的食粮,我则为肚皮服务——填饱教徒们的肚皮。不管怎么说,想侍奉好上帝,没有充沛的体力是不行的!”

神父派兹托索发现这一类的谈话颇为有趣。这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向吉安尼·特里莫托打听他侍奉的上帝的细节。

特里莫托的上帝

吉安尼的上帝是发酵面包之神。他坐在面包房里,看着面包缓缓膨胀起来。他内心深处的神迹与此有关,活在把生面团发酵成面包的世界里实在太奇妙了。

这是他的安宁,是从面包匠之神那里找寻到的安宁。

我是个异教徒,他寻思道,一个热爱生活的异教徒。

他决定去拜访一下他的情人西娃娜。是她最先告诉他“阿芙洛狄忒9之唇”和鱼象征着什么的,但他的面包还没有烤好。

吉安尼看着桌上被拍打,搓揉,再摊开的面团,它很像一条精心撒上面粉的鱼,那是基督教的简单符号。有的时候,他的某些观点——称它为知识吧——能让可怜的艾米莱·派兹托索目瞪口呆。

“艾米莱,”他说,“你知道吗,象征耶稣的鱼以前是用来象征阿芙洛狄忒的,而且是没有鳍的。我来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吧,它根本就不是什么鱼,它是阴户的美妙重现,是神粗糙多毛的嘴,基督徒借用它来代表神——我们的造物主有血有肉的嘴,后来他们加上鳍,把它变成鱼的样子,想让它体面一点,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它弄得干净一些。圣母马利亚鱼状的阴道口,带着鱼腥味的美味阴唇,有比它更干净,更得体的吗?把它变成一条鱼?哈,阿芙洛狄忒的阴户是万物中最圣洁的象征,它是上帝亲妈的嘴!生命之殿!”

派兹托索抿着嘴一言不发,像一条刚被那位至高无上的神扇了一巴掌的鱼,带着震惊的眼神频频点头。他往嘴里塞了一个膀波罗尼,牙齿咬下去时,红色的果酱流了出来。离开面包房时,他仍为鱼的演变感到困惑。

面包房里到处都是蜘蛛。柜台下面就住着一只,吉安尼不愿意杀死它。他母亲说过,千万不要杀死家里的蜘蛛,说这么做是要触霉头的。他甚至给那只蜘蛛起了个名字——罗拉。这只蜘蛛曾从它的皮里蜕出来,就像是从自已的身体里走了出去。他怀疑这就是蜘蛛成为神圣动物的原因,它能丢弃旧皮囊完成变形,却仍然保留自我。

西娃娜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母狼蛛在她伴侣射精的那一刹那刺中他。这一刺使他麻木,然后她把处于极乐状态下的他缓缓吞下,活活吃掉。他一点儿也感受不到疼痛,她的那一刺就像是一剂爱情吗啡,激发出一种终极的安乐。他的肉体将被用来饲养他的后代。雄蛛在他的伴侣吞吃他的过程中,虽然一直处于极乐状态,却始终是清醒的。不知是因为进化中形成的某种怪癖,还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她总是把他的头留到最后,突然一下子就没有光亮了。我总觉得这是一种了不起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