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地下室(第2/7页)

“跟我来。”

牧师惊恐而慌乱地退缩着。“去哪儿?为什么?你究竟是谁?”

“你最好跟我们走,神甫。”牧师的另一侧,一个身材瘦削、长着鹰一样脸的少校面带恭敬和悲伤,拖腔拖调地说,“我们是政府派来的,想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样的问题?出了什么事?”

“你不是塔普曼牧师吗?”胖上校问道。

“就是他。”惠特科姆中士回答道。

“跟他们走吧,”布莱克上尉恶意而轻蔑地冷笑一声,冲牧师大声叫道,“识相的话就上车吧。”

几只手不容分说就把牧师拖走了。他想向约塞连呼救,可似乎离得太远,很难听见。附近一些人心生好奇,开始打量他。牧师窘得脸火辣辣的,低着头任由他们领到一辆指挥车的后排,坐在那个大脸红润的胖上校和那个垂头丧气、假装殷勤的瘦少校中间。他主动向他们一人伸出一只手腕,一时间竟以为他们要把他铐上。另一个军官已经坐在前排座位上了。一个挂着哨子、戴着白色钢盔的高个子宪兵坐到方向盘后。一直等到车门关上,汽车摇摇晃晃开出机场,飞驰的车轮在崎岖的柏油马路上呜呜作响时,牧师才敢抬起头来。

“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他怯懦、谨慎地轻声问道,眼光依然朝着别处。他突然想到,他们扣留他,是要把空中撞机事件和内特利阵亡归罪于他。“我做了什么?”

“你就不能闭上臭嘴,让我们提问题吗?”上校问。

“别这样对他说话,”少校说,“没必要这么不尊重他。”

“那就叫他闭上臭嘴,让我们提问题。”

“神甫,请闭上你的臭嘴,让我们提问题,”少校同情地劝道,“这样对你更好。”

“没有必要叫我神甫,”牧师说,“我不是天主教徒。”

“我也不是,神甫,”少校说,“可我恰巧特别虔诚,喜欢把所有神职人员都叫作神甫。”

“他甚至不相信散兵坑里有无神论者。”上校嘲笑道,并亲切地用胳膊肘顶了顶牧师的肋骨,“说下去,牧师。告诉他,散兵坑里有无神论者吗?”

“我不知道,长官,”牧师回答道,“我从来没有进过散兵坑。”

前排那个军官猛地转过头来,一副找茬的表情。“你也从来没有进过天堂,对吧?但是你知道有个天堂,不是吗?”

“是吗?”上校说。

“那是你犯下的一项非常严重的罪行,神甫。”少校说。

“什么罪行?”

“我们还不知道,”上校说,“但我们会查出来,而且我们明确知道那非常严重。”

汽车在大队司令部门前拐下了马路,轮胎嘎吱一响,只是略微减速,便继续前行绕过停车场,到大楼背后停下来。那三个军官和牧师下了车,他们排成单行,领着他走下一段通往地下室的颤巍巍的木楼梯,把他带到一间潮湿阴暗、水泥天花板低矮、石墙裸露的房间。四周墙角都布满了蜘蛛网,一只硕大的蜈蚣嗖地从地上溜掉,钻到水管底下去了。他们叫牧师坐到一张硬邦邦的靠背椅上,前面是一张空空的小桌。

“请随意一些,牧师。”上校热情地招呼道,同时打开一盏耀眼的聚光灯,直射到牧师脸上。他把一套铜指套和一盒火柴放到桌子上。“我们要你放松些。”

牧师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的牙齿咯咯作响,四肢完全没了力气,并且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意识到,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处置他,这些残忍的家伙可以就在地下室把他活活打死,没有人会来救他,没有人,也许除了那位虔诚、富有同情心的瘦长脸少校——这人打开一个水龙头,让水响亮地滴进水池里,然后回到桌前,把一段沉重的橡皮管放在铜指套边。

“一切都会好的,牧师,”少校安慰道,“如果你没有罪,什么也不用害怕。是什么让你这么害怕呢?你没有罪,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