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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文举买了两串鞭炮,一串在家门前放了,一串在山顶上福运的坟头放了。村人都来到门前,三嫂子却将男人们赶走,只让女人家进去看孩子。孩子长得酷似福运,但都不敢说,只道:“多像小水,将来怕比小水还俊哩!”小水却将伯伯叫到炕边,说:“伯伯,你今日一定到镇子上去,给大空打个电话为我请假,再给金狗打个电话,让他能回来的话回来一趟。”韩文举照此办理。金狗和大空接到电话,几乎同时想将喜讯告诉给对方,结果在街头相遇,喜欢得就进了一家酒店,要了一碟鸡肉块,两壶酒,喝个大山倾倒。商量的结果是,过上几天,两人买上重礼回去,给福运的儿子过“看十天”。第八天里,雷大空坐了公司的小车,和金狗满寨城跑着买东西,先是童衣童裤,再是童鞋童帽,又是童毡披风。买了穿的再买吃的:奶粉十包,橘子汁五瓶,白糖十斤,红糖十斤。最后又买了大人小孩的用具:小水一身衣服,小孩奶瓶奶嘴,小水包头的丝绒巾,小孩的防淹的滑石粉。乱七八糟,五花八门,塞了几大包,两人坐小车到了两岔镇。

乡政府的大院突然开进一辆小车,慌得田中正跑出来迎接,却见下来的是金狗和雷大空,当下就瓷在那里。雷大空偏叫道:“田乡长好啊!”田中正只好说:“好,好,你们回来啦!到房子喝茶吗?”大空说:“不啦,我们回村里去。车放在你这儿丢不了吧?”田中正说:“没事的。”大空便和金狗提了大小皮包往仙游川去。

消息已有人飞报到渡口,韩文举早早将船撑过来,见面就嚷道:“啊,仙游川是出官的地方,田家、巩家的官人回来,坐的是黄吉普,你们倒坐的是两头尖的卧车,真是衣锦还乡了!”上了船,雷大空突然叫苦起来,说:“怎么忘了给伯伯买一件贺礼?”韩文举说:“你们给孩子和小水买了这么多,给我买做什么的呀?”大空说:“你是当了爷爷嘛!”说得韩文举高兴起来,直发感慨:“人到底还是要到外边去干事,大空在家时那个窝囊劲,如今事干大了,理也懂得多了!”金狗就说:“腰内有了钱,说话也口大气粗嘛!”倒使大空脸面发红,不好意思起来。

整整花费了半晌时间,金狗、大空、小水、韩文举坐在炕上给福运的儿子起名字,韩文举主张叫些并不好听的名,这样以反求正,对孩子更吉利,譬如“猪娃”、“丑蛋”、“锁锁”、“疙瘩”。雷大空则坚持起城里人的名字,要么叫一个单字名,要么就除过姓外,叫三个字、四个字的名,说州城里现有个时兴,孩子名学外国人,都将父母姓一起,再起两个字名,福运姓张,小水姓韩,就譬如叫:“张韩大山”,“张韩抗田巩”,连针对田家、巩家的意思都有了。小水征求金狗的意见,金狗说:“那都不好,依我看,起一个小名叫‘丑蛋’,村里人叫着顺口,越是叫丑越不丑。再提个大名,将来上学时报名用,一时想不起来,咱拿个字典,翻两次,每一次翻到哪一页,第一个字就为准!”大家都说:“金狗真是文人,主意都文绉绉的,将来孩子长大了,让金狗带着去寨城上学。”字典翻起来,说来真妙,第一次翻到“鸿”字,第二次翻到“鹏”,都是志在千里的飞行之物,大吉大利。福运当年是招入韩家门的,这孩子自然姓韩,韩鸿鹏,这名字就在村里传开了。孩子有了名字,四人就商议“看十天”的事,小水说:“你们的心思我全领了,我想福运要是地下有灵,他也不亏和你们好过一场,也能瞑目了。可话说回来,福运毕竟死了,家里也没操持的人,你们又是大忙人,这‘看十天’也就罢了去,难道过‘看十天’孩子就一定长得好,不过‘看十天’就不好吗?”金狗说:“正是福运不在,我们才要热热闹闹‘看十天’,也是争一口气的。操持的事你们都不要管,韩伯你到时候只要招呼客人就行,一切东西由我和大空张罗,你今日就去通知众亲广戚,村巷四邻,能来多少人就来多少人!”金狗和大空执意,韩文举也没说的,当下责任分明,各行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