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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过后,雷大空安排了公司工作,将一切日常事务交给了副经理处理,他就上广东去联系生意了。他这一走,竟一月有余,中间回来了一次,小住几天,又往州城去了。金狗三月里,主要在州河两岸采访,他是有计划地一个镇落一个镇落走动,准备在州城报上开辟一个“州河见闻”的专栏。这一计划很得“青年记者学会”的同伙们支持,他也有信心在这一组文章里渗透他长时间来学习和思索的一些问题,而使其产生一定的影响。

白石寨城里一时没了熟人,小水每日也不出外,兢兢业业干完自己应干的工作,就到经管孩子的那户人家去逗鸿鹏玩。入春来,她身子不好,时常害头疼,找东城寨门口的老中医扎过几次针,也不见效,只说是月子里伤了风,慢慢将息,也就再没有管。没想到了四月初五,寨城南门口出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病就又复发得更严重了。

寨城南门口,也就是那高低不平的沿河阁楼上,一位年轻的寡妇身缚了七块砖,在子夜里从小窗跳入州河淹死了。这一夜,渡口上出奇地竟没有停船,这寡妇跳下去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天明有人去河边洗菜,先看见一团蠕蠕而动的东西,用竹竿去捞,才发现是女人的头发,再一挑,那女人身子朝下,头朝上,脸肿得像发了酵的面团。洗菜人吓得跌了一跤,爬起来失声大叫,后有人去报案,公安局来人打捞了,认出是楼上的小寡妇。

小寡妇之死,骚动了整个白石寨城。后来听人说,这寡妇多年来恋着两岔乡的一个船工,船工前几日撑船下襄阳,在月日滩船翻人亡,寡妇得到消息哭了两天两夜,就自杀了。

小水去那里看过一次,认得这是和七里沟叫乌面兽相好的白香香。心下倒很是难过一场,想这寡妇住在那一片肮脏地方,却能有这般痴情,也是难得,可怜她命也是不强!一时联系到自己处境,流下两行热泪,夜到三更,偷偷去河边为那寡妇烧了一沓阴钱纸。

此事过罢三日,公司斜对门的那家,有一个常年害病的女人,突然发了一夜高烧,服药、打针不能退热,后来就双目紧闭,信口胡说。说着说着,旁边人就觉得不对,她一会儿扮的是州河淹死的白香香的口气,说她和乌面兽好了几年了,人都说她是破鞋,可她除了乌面兽,再没交结过第二个男人,×××来纠缠过她,××企图强奸过她,她将他们打骂跑了,他们就恨她,造她的坏名誉,且借了她的钱,她一死全都不还了。然后一一说出谁借了她多少钱,谁还欠了她什么东西,要让这些人将钱如数交还她的母亲。后又口气变了,变得苍老了,说他没有喝够酒,阎王爷让他做了酒官,但他还要打铁,他要他的铁匠铺……众人听了,就叫道:“这不是铁匠麻子吗?”当即大惊:“这是‘通说’!那寡妇和麻子阴魂不散啊!”有好事者,偏又不信,跑去问了说出的欠寡妇钱的某某,那些人全满口应承是欠人家钱,连夜就退还寡妇的母亲了。一时风声旋起,都在议论这场怪事。那“通说”的女人还在唠唠叨叨继续说,越说越害怕,女人的男人就慌了,叫了阴阳师来,拿簸箕覆盖头上,折了桃木条狠抽狠打,又以桃木棍夹住左右手的中指使劲压。那女人方醒转过来,恢复了以往的口气,却如挖过二亩山地一般大声喘息,后就沉睡不醒。按照阴阳师的嘱咐,这家男人先去了寡妇家的小楼下钉了桃木楔,烧了阴纸,夜里又悄悄到公司的后院,在那棵苦楝树上贴了符,洒了鸡血,又将一个泥和棉花捏就的酷似麻子铁匠的小人儿身上扎满了钢针,挂在树杈上。

第二天天明,小水到后院,见了那小人儿,气得昏厥,出来和斜对面的那家男女厮骂。那男人粗胳膊壮腿,骂小水的外爷阴魂作祟,又骂小水是扫帚星,是破鞋,克死了福运,生了鸿鹏这个杂种。小水当即扑过去就与那男人厮打,却被人家一脚踹在肚子上,当场趴在街道上打滚。事情一闹大,副经理和公司的几个留守人员就扭住那男人不放,说这是故意制造谣言,破坏城乡贸易联合公司营业,一轰儿闹着到公安局去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