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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上的时候,雷大空回了一趟仙游川,和小水夫妇作了商量:白石寨的两小间铁匠铺,既然小水不可能再去居住,不如就和仙游川大空家的三间开面和入深皆大的房子对换,互相有利,两落其好。也就在房子对换之后,福运拆了大空的旧房,将木料和砖瓦用来重新补添整修了自家的老屋,而剩余的材料搭就了一间厨房,一间柴草棚。如今重新开炉打铁,挂起“麻子铁匠铺”的招牌,这铺址只能是在两岔镇而不是白石寨。小水到两岔镇街上打听空闲房子,临街门面十分紧张,前多年每间月价三元钱,如今广做生意,寸土如金,每间房价就上涨到二十元。终于打听到镇供销社斜对门的一间空屋,一家三口作了精细计算,估摸每月如生意还好,可净落得百十余元。便与房主写了合同,开始动手收拾起来了。

投入了家中所有存款,勉强翻修了旧房,重开了门面,置起了一套炉上用具。小水气盛,说要起火开炉,一定要气派阔大,让田中正、蔡大安他们瞧瞧威风,也好闯闯声势,吸引顾客,便主张去买大量的钢材角料,买大批的煤炭,买上漆刷涂门窗,买木料做柜台货架。这样二三得六,三三得九,共需一千多元,一家人又都熬煎得日夜不宁。

撑船的七老汉知道这些内情,于一日船到白石寨,去见了金狗谈及一番,金狗很是激动,认为小水虽是女人家,自尊自强令人敬佩,但也为她经济紧张颇觉焦心,当下掏出身上的六十元,让七老汉捎回去,并言称他在白石寨再想些办法,一定近日筹一笔款大力协助。

金狗先是跑动了几位朋友,但都一时拿不出更多的钱,有人便说:“雷大空不是个摇钱树吗,怎不向他去借,你们是同乡好友,不是还救过他出牢吗?”金狗不肯去,那人就又说:“你是借他的账呀,又不是白要他的?”金狗无奈只好找到了大空。

大空说:“金狗哥,你瞧瞧,你不同意我的做法,可他们是本本分分靠实干吃饭,却是这么艰难!眼下日子过到这一步,也真可怜,我给他们两千元吧,总不能眼看着他们受罪呀!”金狗说:“你们公司的钱也不要随便耍大方,你就是给小水,小水也不会要的。这样吧,以我的名义,借你们公司两千元,我再给她,将来我攒了钱再还你。”大空说:“这也好。但这两千元我怎么能再让你还?”金狗说:“有借有还这是应该的,公司又不仅仅是你一人,将来有了事就说不清;我给你打个借条,你也好入账的。”当下金狗打了借条塞给大空,下午就去公司出纳那儿拿了两千元。这两千元,金狗用了一千买了煤炭和钢材角料,雇了船运回两岔镇,又亲自将那一千元交给了小水。

小水感激涕零,硬是不收这一千元。金狗就叫出福运,说:“这一千元你收下,新开张花销大呀!再说,你不留些钱吗,她快要坐月子,总不能让她母子在月子里受亏,何况月子里你也得雇个帮手吧!拿上,炉子开张,钱就会回来,还不能还我账吗?”福运便把钱收下了。

铁匠铺开张那日,十分热闹,铺子两边贴了红对联,屋檐下吊了红灯笼,韩文举从渡船上赶来,起草了麻子铁匠铺的光荣历史,一直从小水外爷的上两辈写起,将这铺子的铁活吹嘘得天上独一、地上无二。小水说:“伯伯,你老王卖瓜,自吹自夸,不要太过分了!”韩文举说:“你不看报,报上的广告都这么吹得玄乎!”起草完毕,就让矮子画匠在店铺外的墙上涂了白灰板,书写上去。七老汉也领了一帮船工跑来祝贺,爆响了十串“南阳造”鞭炮,且为了凑红店铺生意,特意订货船上用钉七百颗,包角铆三百张,还有四个铁锚。自然是韩文举摆了酒席,吆三喝五闹到半夜,你扶我我扶你从镇上分散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