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应征者(第2/6页)

他看来很安心,露出练习过的微笑。但是还不够熟练──至少对我而言。他用我说的话来对付我,如果这真的有些许刻意讽刺的意图,那我还会帮他加分。不幸的是,他只是无意识地在模仿位阶比他高的人说话。我草草写下:自我认同度低。而且,他是说他“希望”,而不是“知道”。他没有愿景,不是一个会掌握未来的人,他不符合任何一个经理人最起码该有的要件:他们必须表现出一副能洞察未来的样子。不懂得随机应变。无法成为混乱局面中的领导者。

“她有工作吗?”

“有。在市中心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

“每天朝九晚四?”

“对。”

“如果其中一个小孩生病了,谁会留在家里?”

“是她。但是,所幸尼可拉斯与安德斯很少──”

“所以,白天家里没有管家或其他人?”

他犹豫了。当应征者不知道哪一个答案能让自己看来比较厉害时,就会那样。不过,他们很少会说一些令人失望的谎话。耶雷米亚.兰德摇摇头。

“兰德,看来你把自己的体能状态保持得很好。”

“嗯,我有运动的习惯。”

这次他没有犹豫。大家都知道,没有哪一家企业希望他们的高层主管刚上任就死于心脏病发。

“跑步跟越野滑雪吗?”

“对。我们全家人都爱户外活动。而且,我们在诺勒菲山上有个小木屋。”

“嗯。也养狗?”

他摇摇头。

“没有?对狗过敏?”

他用力摇头。我写下:缺乏幽默感?

接下来我往后靠在椅子里,双手指尖相抵。当然,这姿态看来夸张又自大。有什么好说的呢?我就是这种人。“兰德,你觉得自己的名气有多少价值?到目前为止,你都怎么捍卫你的名气?”

此时他皱起已经在冒汗的额头,同时努力试着想通这个问题。过了两秒,他放弃了,这才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叹了一口气,好像这应该是个简单的问题一样。我环顾房间里的各个角落,仿佛想要找出自己不曾拿来打比方的东西。然后,一如往常在墙上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兰德,对艺术有兴趣吗?”

“一点点。至少,我老婆有兴趣。”

“我老婆也是。你看得到我墙上那幅画吗?”我指着那幅高度超过两公尺,画在塑胶画布上的〈莎拉脱衣像〉,画里那个女人身穿绿裙,高举交叉的双臂,正要脱掉她的红色毛衣。“我老婆送的礼物。画家叫做朱利安.欧彼(Julian Opie),而那幅画价值二十五万克朗。你有任何一幅价值差不多的作品吗?”

“说实话,我有。”

“恭喜你了。你看得出那幅画的价值吗?”

“如果我懂的话,我就看得出来。”

“对,如果你懂,你就看得出来。挂在那里的画是用几条线画成的,那个女人的头是个圈圈,像是一个没有脸的零,而且用色平淡无奇,缺乏层次感。此外,它是用电脑制作出来的,只要按一个按键,就可以印出一百万份来。”

“我的天啊。”

“那幅画能有二十五万的价值,唯一──没错,我说唯一,唯一的原因就是画家的名气。因为他的口碑好,因为市场上的人都相信他是个天才。我们很难明确地说出什么是成为一个天才的要素,不可能确实掌握。兰德,那些厉害的公司董事也是一样。”

“我懂。名气。重点是,那个董事是否能散发出一种自信。”

我很快地写下:不是个笨蛋。

我继续说:“完全正确。最重要的就是名气了。不只是看那个董事的薪水高低,还取决于他的公司在股市里的价值。你手上那幅画作是什么?它价值多少钱呢?”

“那是一幅爱德华.孟克的石版画。画名是〈胸针〉。我不知道它价值多少钱,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