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6页)

金静梓说倒也不关继母的事儿,都怪信彦太不会体贴妻子,大男子主义。

姨妈说,信彦虽是喜梅子生的,脾气秉性跟他妈可截然不同,在男人中还算是会知疼着热的。日本男人,干活是拼了命地干,可下班便沿着街一家铺子一家铺子地挨着喝,不喝完一条街不算完。捶捶晃晃地回家来,先打老婆后让老婆给下面条……信彦可不是这样的人,所以这样的事落在他头上,也是有点儿不公平。

金静梓问这事有没有什么办法。

姨妈说不如去到她熟识的神宫和尚那边问问,他是慈应寺的唯一住寺和尚。

慈应寺离阿眉横町相隔不远,她们不到5分钟就走到了。

寺内收拾得整齐利落,地上连一根杂草也不见,绿树荫下,大殿山墙处,停着一黑一红一男一女两辆新式摩托,都是高级名牌产品。姨妈说,黑的是和尚出去做法事用的红的是和尚夫人出门采购物品用的,当然有时两个人也一块骑着摩托出去,一红一黑前后追逐着,在相模高原的野地里撒欢儿——和尚夫妇是新婚。

金静梓目瞪口呆。

正说着,和尚神宫忍迎出来了,后面跟着装扮俏丽的新婚夫人。那女孩儿不过20初头,却嫁个和尚,金静梓怎么也想不明白。

神宮穿了件褐色僧衣,装扮与国内僧人无太大区别,只是衣服袖口露出的高质量羊毛衫让人感到不和谐,好似守灵的潘金莲见武二回来匆匆在红裙外面套孝衣的狼狈情景。神宫细皮嫩肉,脸色真可以上电视做美容霜广告,头上留着分头,还抹了重重的油,往人跟前一站,周身泛出浓重的日本资生堂的优质香水味儿。

客厅很宽畅,也相当现代化。穿过低矮的木方桌可以看见斜对面的厨房,里面更是排场,三开门的TOXBA大冰箱,自控电饭煲,微波电子灶,成箱的麒麟牌啤酒,全自动面包烘烤机……和尚当得真不错呢!哪儿象中国的和尚,古刹青灯,离群索届,10个和尚10个满脸菜色,营养不良。真该让他们再来东方取取经,演绎一出“东游记”,才是正理。也难怪枝子下决心住进庙里,敢情里外并无多大区别。真象中国和尚那种断绝五荤三恹,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活法,大概日本的和尚们都得转业。

说起枝子住进庙里的事,和尚说,日本说是宗教信仰自由了,但真要出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并不象世人想的,谁想出家便可以出家,谁想落法便可以落发,这样岂不乱了,满街跑秃子。

这一说大家都乐了,金静梓心里多少放松了一些。和尚又说,对日本佛门来说,落不落发现在已不是必须,自明治五年四月政府发出僧人可以吃肉、蓄发、娶妻的布告以来,真正剃为光头的僧人不是很多了,比如他就不想,头发终归有头发的用途,人身上的东西没有白长的,既然佛赐予了,就该留着,四大皆空,六根清静指的是心境,而非形式。

这话也说得别致,什么都可以倒过来理解,金静梓正思量着,和尚却把话题一转,说,“不过作为女人出家也说不准,女人做事往往偏激,所以落发的女尼数童大大超过落发的男僧。”

原来是一大堆废话。

姨妈说,枝子是大学本科毕业,又拿过学位,人也聪明和善,住到庙里万一大家推举她做了住持那可就不好办了。

“住持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和尚说:“大学毕业啦,学位啦都不是当住持的资本。”他本人便是英国剑桥法律系毕业的,到现在也没混上什么住持。

和尚夫人端来涛茶和小吃樱叶葛粉,说是她自己做的,请务必多吃些。金静梓尝了一口,不好吃,不过是凉粉块滚上一层豆面罢了,味道有些不伦不类。底下托着的几片绿树叶,吃不能吃,闻不能闻,没多大意思,就又听和尚神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