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5页)

“受人判断?老姥!”卫红不屑地说,“他检验我,我还检验他呢!这个时代,别说日本,回中国试试,新婚之夜的处女新娘有几位?凤毛麟角。”

“你不能不珍惜自己。”

“怎么看?听这口气好象我是要去跳脱衣舞了,干嘛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不过是为自己的深造挣点学费,解决点家里负担,就有了错儿啦?我看您二老的观念也该变变啦,这儿是哪儿?是东京,是国际现代城市,您是谁?是现代化公民,不是拉骆驼的祥子!”

李养顺迷糊了,他不知自己和梦莲这辈人所持的伦理纲常是不是已经陈旧,特别在日本这样一个社会里。孩子有孩子的处世哲理,父母的意见对她只是个参考而不能起决定作用。明显地,女儿正慢慢把自己与这个家庭剥离开来,毫无畏惧地去追求一种与他们夫妇不完全相同的生活。当然,无论在中国还是日本,女儿终究要出嫁,要走向成熟,可他总感到,这个成熟来得过快过早了。

那边,梦莲和女儿还在絮叨,并不融洽。

“你手里是什么药?”

“外用减肥剂。”

“你哪儿肥?”

“腰?”

“管用?”

“抹上20分钟减肥1公分。”

“要连抹20天呢?”

“不知道。”

当父亲的心中一阵悲哀。

去池袋工作了三天的卫红回来了,进门就骂,骂日本,骂老板,骂顾客……

“什嘛东西?穷酸的,点心渣儿都用纸接了倒进嘴里去,还嫌我把杯子把儿没朝她的右手放。丫挺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他是什么德性,老眉擖嗤眼的,姑奶奶侍候她就够给面子啦!”

“……王八养的拿咖啡泼我,说调羹没给他横着放,欺他老外,我说该直着放,这是规矩,您别不懂装懂,他骂我‘吧嘎’,我骂他‘怯八邑’,他泼我咖啡,我泼他凉水,咱们半斤八两谁也甭亏了谁。老板让我赔不是,屁!我说老板您听着,调羹该怎么放让这小子先打听打听去,打听清楚了再掏钱来喝咖啡。老板说了,外国是直着放,日本是横着放。听听,还有理儿没有?还有一主儿更绝,携了个娘们儿闷着头吃,我把账单递过去直朝我瞪眼,不掏钱倒要我找老板。我说您先交了钱再找老板吧,他说有你这么搁账单的吗。脸儿朝上。我说正着反着反正都得掏钱。那主儿还叫开劲儿了,说账单脸儿朝上他就拒绝付款。我说您没钱就实话实说,我给您垫上,甭在这儿玩青皮。那主儿一听,当下就把奶缸摔了。我说您也甭摔,账单就是不翻过来,您看怎么着吧。这主儿气性还挺大,又扔了一个杯子一个胡椒瓶,摔吧,我犯不着花力气拦你。以往在电影里常看饭馆里摔盘子摔碗,连端桌的都有,这点儿算什么,满以为没事儿了,谁知道老板让我赔,我说凭什么?他说这是规矩,事儿是由我起的,我不该把账单正面放在他女朋友跟前,请客的人忌讳这个。我一摔手,不中啦,受不了这气,咱什么时候让人这么拿捏过。”

“不干也罢,”梦莲本来对女儿去当女招待就不乐意,这时乐得顺坡溜,“在家温温书本。”

“我又找了个地方。”

“哪儿?”李养顺和妻子对女儿轻率地调换工作而没有丝毫犹豫感到吃惊。

“这回依您的主意,不跟人打交道专跟鸡打交道。”

“养鸡场?”

“食品厂,串鸡肉串儿。按钟点算,一个钟点500块,价儿是低了点儿,可省心哪,鸡肉横是不会挑我脸儿朝上。”李养顺说,无论干什么都得认真,细心,当个正经事干,别玩世不恭,让人看不起。

早晨,梦莲瓷瓷实实给女儿装了一个饭盒,千叮咛万嘱咐地送出门去,一整天心都吊着,不知这女子会又惹出什么事来。晚上卫红回来了,一句话不吭,一脑袋扎在被窝里,再也不起来了,一问说是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