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6/7页)

这些原因同其他原因一起使得政府赦免了对无名氏的惩罚,保证了他的安全,尽管他对自己的安全并不在意。他的社会地位以及他的家庭,一直以来就是他的保护伞,如今对他更是有益,因为如今在他显赫的、狼藉的声名外,又增加了其痛改前非的荣誉和对其堪称典范的行为的赞颂。地方政府和显贵人士也同众人一样,对他的这一改变表示由衷的高兴。因此,要是此时去冒犯这样一位备受关注的人物,定会显得极不合适。除此之外,政府深深陷入了对活跃的、反复滋长的动乱所作的斗争之中,而且是持久的、又常常是失败的斗争;如今,政府已摆脱了那最难以制服、最令人烦心的动乱,当然会深感欣慰;再加上由这位无名氏自愿改过自新引发的救赎行为,更是政府不曾见过的、求之不得的。惩罚一位圣人,显然并非一个有效的手段,却足以勾销无力处置罪犯的耻辱。要是开了这种处罚的先例,只会产生一种效果,那就是阻碍其他像无名氏这样的暴徒悔过自新。或许是由于红衣主教费德里戈帮助无名氏皈依了上帝,所以无名氏的大名便也同费德里戈的名字联系在了一起,这也成为了他神圣的保护伞。那时的基督教当权者同世俗当权者有着一种特殊的关系,他们彼此间老是争斗,可是却又不会专门毁掉彼此,而且他们还总是交替使用敌对与赞扬,抗争与尊重的手段,他们有时甚至联手去干同一件事,但从来不会有讲和的意思。因此,在这样的情势和观念的影响下,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便会形成这一局面:教会的宽恕,虽不能使当权者赦免无名氏的罪行,但也使得人们逐渐忘记此事,前者所产生的效果正是双方所期盼的。

事实就是这样,要是某人突然垮台,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角色都会争着去践踏他一番,而要是那人是自愿屈尊倒地,那众人反倒会尊重和宽恕他。

当然,也有很多人对无名氏这一轰动的悔悟并不高兴。他们中不少人原是被雇来做犯罪之事的,还有很多是同他一起犯事的伙伴,如今他们都失去了曾经早已依赖习惯了的大靠山,或许此时,他们有的正在筹划某种阴谋活动,只等着他的命令便可行动,可是就这样突然中断了。然而当他在宣布自己已皈依上帝时,我们也看到了同他在一起的那些暴徒手下们的不同反应:惊讶、悲伤、沮丧、烦恼。确实是什么情绪都有,除了鄙视和仇恨。那些被派遣到各处的暴徒手下和一些地位颇高的同伴初次得知这一消息时,都深有同感。不过,就像我们从援引里帕蒙蒂的说法中所发现的那样,他们的仇恨全都集中在了红衣主教费德里戈一人身上。他们将他视为干预他们这事的罪魁祸首,因为无名氏这样做只是为了使自己的灵魂得到救赎,谁都无权埋怨他的这一选择。

慢慢地,无名氏家里的大部分暴徒手下都不能适应新的纪律法规,并看到这并没有改变的可能,于是便纷纷各奔前程去了。他们有的去寻找新主子,或许,这些主人正是无名氏的一些老朋友;有的去了西班牙或者曼图亚第三军团或者其他交战国当兵;有的沦落街头,独自干着拦路抢劫的勾当;还有人却满足于随心所欲地敲诈勒索,过着乞丐般自由自在的生活。那些遍布在其他不同地方的手下也做了类似的选择。而那些设法让自己适应或者自愿接受这种新的生活方式的人,大部分来自本地,他们或回家种地,或重新操起自己早年学会,后来因为干着罪恶的勾当而荒疏了的手艺,那些外乡人则留在城堡当家仆。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乡人,都同主人无名氏一样,受到了众人的祝愿,过着满意的生活,他们既不欺负他人,也不会被他人欺负,他们虽然手无寸铁,可却得到了众人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