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ce(第2/8页)

“好的,玛丽安,回头见。”

保佑她们,这些无助的小兔子。在我们善变的文化中,她们是被抛弃的人。她们渴望浪漫,却只能找个男人一起玩玩,用她们的话说。她们身边一无所长、满脸痘痘的男人们走入社会,却发现那里挤满了没有特长的劳动力,连在超市给人装袋的工作都有人抢。她们渴求安定,但只能得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东西,只能在餐馆和商店里扎堆闲扯,谈论潮流和服饰,梦想会有个真心真意的陌生人出现在面前,带她们逃离卑微的小费和失业的压力,与她们一起切下婚礼蛋糕,让她们怀上漂亮的孩子,稳稳当当地在家电齐全、饭后刷牙的房子里住下来。但大多数充满愿景的小兔子都嫁给了那些没有特长的男人,然后继续工作,一直走到梦想的尽头。在学校里,有人教导她们,如果你阳光、开朗、真诚、合群、受人欢迎,世界是属于你的,你的世界里会有烤肉架、信用卡、尿布送洗服务、上等细棉床单、共进晚餐的朋友、洗衣机加烘干机、家用幻灯机放孩子们的照片、永恒如梦的浪漫——其中包含波浪般的欢笑和电影中的对白。于是她们全都挂着微笑、充满自信、毫无准备地投入这个靠本事吃饭的世界,不出几年,她们就明白生活是一种折磨,残酷、可恨、永不安宁,最终把心灵变成贫民窟。保佑这些小兔子。她们初来乍到,而我们没有留下余地。我们把梦想像胡萝卜一样拿到她们面前,最后却说,不好意思,不是给你的。教她们不食人间烟火的学校建造得美轮美奂,她们永远住不进这么好的地方,除了安养院。

我开到主路北边,经过无数闪烁的车光和飞流而去的霓虹,穿过无尽的柏油森林和满地飘零的玻璃纸、糖果包装纸、卫生纸、烟屁股、票根、透明塑料纸、塑料废弃物。小艾伦蹂躏过的两个女人,一个受伤躺在床上,一个喝醉躺在床上,而我在寻找第三个。

柑橘旅店是一幢三层老房子,布满裂痕和修葺痕迹,建造于1925年,有三个入口、三组楼梯、三栋公寓楼。旅店在商业区里一条小路的尽头,对面有一块很大的卡车集散地,另外两边是一条窄码头和一个挂着“啤酒—钓鱼—游船”的店面,店里有个小酒馆,卖炸鱼三明治。三栋楼后面是一条狭窄不流动的水道,筑有海防堤。

柑橘旅店有一个自己的码头,和海防堤平行,锈迹斑斑。我把车停在码头前面,走到柑橘旅店的暗面,突然停步,闪进更深的阴影。有两艘黑黝黝的破旧大船拴在柑橘旅店的码头上,第三艘船里有光,码头上微弱的灯光照到船身右舷,也照进了驾驶舱,照在救生圈上面,上面印着“逍遥游”。驾驶舱里有好几个人,我看不清楚。舱里放着音乐,是波萨诺瓦34吞吞吐吐的节律。一个女孩随着音乐摇摆,另一个女孩发出一串难听的大笑。一个男人用响亮的声音说:“老爹,咱们快没啤酒了,真他妈要人命咧,老爹,得赶快找个人去巴尼酒馆买点。到了岛上该不能没喝的吧,老爹?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另一个男人发出低沉而模糊的回答,然后一个女孩说了句话,但被音乐盖掉了。过了一会,船里的两个人走过我身边,朝酒馆走去。他们爬上甲板的时候,我看清了他们的长相,一个健硕、留着鬓角、长着一张乏味的胖脸的男孩和一个戴眼镜、笨拙的长腿女孩。

他们从我身边走过时,女孩说:“干嘛不一次买够,彼得?”

“闭嘴,帕蒂。老爹喜欢我们帮他跑来跑去,干嘛不让他开心点?”

我第一次见到了小艾伦。其实算不上。他只是驾驶舱里的一个壮硕的身影。一阵无形的低音。一声粗野的大笑。

我回到“缺角同花”,露易丝还没醒。我扶她坐起来,她闭着眼、头很重,冲我低声哼哼。我把她弄下床,带她去海滩走路,一直走到她没力气抱怨。她拖着脚步跟着我,像个听话的调皮小孩。我不留情面,带着她来来回回地走,直到她头脑完全清醒。然后我们坐到一条长凳上,休息一下,好让她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