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春天(第3/24页)

欧文斯先生与尼尔一起来的,年逾古稀,身材瘦削。他看起来就是尼尔的身量饱经风霜以后的样子,具有同样的精髓:坚毅,身形像蝗虫一样,球形的鼻子,斯波德陶瓷般的蓝眼睛目光犀利。我们见到的其他老农喜欢穿戴饲料公司的帽子和T恤,而欧文斯先生则与他们不同,他穿着很时髦,穿着斜跟箭头靴子,还有一件潇洒的西部风格衬衣。他牛仔裤后面口袋的钱包,用链子和皮带连在一起,这是卡车司机的风格。马克、尼尔和我带着他穿过机械车间和东边谷仓,让他参观一下,而他仔细看着,一言不发。他从小在离我们三英里的一个农场长大,在他过去的人生中一定无数次地看过这个农场,比我们更熟悉它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我们走进了西边谷仓,山姆和希尔弗正在马厩里,低着头吃干草。我看到欧文斯先生精神一振,从我们的队伍中走开,而这时马克和尼尔正在争论阁楼里能够装下多少捆干草。欧文斯先生触摸着挂在钩子上的挽具,然后向两匹马走去。他迈进马厩,低声吆喝着,用手抚摸着希尔弗的肩膀和前腿,然后退后,仔细看看这两匹马是怎么组合到一起的。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就是这么套上的?”他指着山姆问道。山姆较为高大,在马厩的左侧,希尔弗较为矮小,但很粗壮,在马厩的右侧。我点了点头。“为什么要这样呢?那是加拿大人的做法!”他不禁喊道,“我们都是把更为粗壮的马套在左侧。”他把一只手放在希尔弗的侧腹上,告诉我,他在十岁还是十一岁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第一组马。他父亲的马是身材高大的成年役马,而他的第一组马是一对佩尔什马-摩根马,一匹阉马和一匹母马,都是小马,但是脚力好,性情好,脑力也好。“摩根马就是这样,你知道的。”他说。他们可以在整个炎炎夏日都在他父亲的大马旁边干活儿,从不懈怠。他少年时期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用自己的一组役马将松散的干草从马车上利用抓钩运到草堆上。抓钩放在滑轮上,滑轮装在滑道上,可以返回草堆。他的小马十分伶俐,他把绳子绕在栏杆上,就可以让他们自己行动了。他们知道应该在哪儿停下,欧文斯先生那时候还被叫作小唐纳德,把抓钩上的干草卸下来,放在干草堆合适的位置,然后小马就会转身回到他们开始的地方,准备再来一次。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的脸生气勃勃,就好像在谈论初恋一样。之后他陷入了沉寂,面孔平静下来。

我们走向谷仓西面的树林,尼尔在前面开路,马克随后,拖着链锯。欧文斯先生在后面,身姿矫健,沉默不语,他头上戴的牛仔帽现在换成了针织帽子。我们在寻找美洲铁杉,当地俗称尖顶铁木,是一种沉重密实的硬木,结实耐用。欧文斯先生说,这是做蹦橇最好的材料了。在去往糖枫林的半山腰处,欧文斯先生抬起了先知一般的手,指向两棵十二英尺的小树,较细的一端微微弯曲,好像一直以来就立志成为滑橇,在地上尽情奔跑。

我回到谷仓把希尔弗带来,而马克用链锯锯树。我回到山上的时候,他已经锯下了三棵树,刚才的两棵小树,外加一棵笔直的白蜡树,这棵树注定会成为我们的辕杆。三棵树已经锯倒,并且被砍去了树枝。我们用伐木链把木材捆起来,系在希尔弗身上。他拖着三棵树回家,在雪地上行走,轻松得就好像把三根牙签运回家一样。

在机械车间里,我们把铁木滑橇绑在木支架上,在上面铺上了松木板,做成了一个坚固的平台,有八英尺长、六英尺宽。我们附近很多年都没有人做蹦橇了,所以当消息传开以后,邻居都过来看,有的带来了木工的工具,有的只是站在旁边看。蹦橇已经成形,橇身很低,接近地面,看起来很粗糙,却非常优雅,线条就像它们取材的树木一样自然。欧文斯先生指挥,指出哪里应该有更多的支撑,如何固定滑橇才能不偏不斜。我们准备安上辕杆的时候,在细节上却起了分歧。欧文斯先生坚持自己的意见,而其他人,包括他的儿子们、马克,还有在机械车间参观的一群年轻人,都认为欧文斯先生的方法有些不合逻辑。欧文斯先生很气恼,一声不响地走开了,之后一直坐在卡车上,所以很遗憾地错过了蹦橇的揭幕式。我赶着山姆跨过新的白蜡木辕杆,马克将四条拖曳绳索挂在平衡器上,我坐在带有自然气息的木板上,手里握着缰绳,马伸长脖子套上颈圈。在车道上,最初的几码(1)路走得很艰难,树皮从滑橇底部剥落下来,之后我们到达雪地,便开始自由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