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春天(第2/24页)

在牧场上,山地牛长了虱子,他们用自己的角或者蹭在树上抓痒,一绺一绺往下掉毛,一块一块的粉红色皮肤显露出来。然后他们开始拉痢疾。从最庞大的那头阉牛开始,白色皮毛,长长的角。每隔几分钟他就要抬起尾巴,一股令人惶恐的棕色液体向后喷涌而出。两天之后,棕色的液体变成了深红色,其中带有条状的黏液和脱落的肠内碎片。阉牛的身体每况愈下,毛皮失去光泽,形销骨立。我们咨询了欧文斯一家,他们说没什么办法可以用,只能看看有没有转机,结果五天之后转机真的发生了。阉牛恢复得相当快,就像他病倒的时候一样,一开始是眼睛里恢复了一些神采,然后可以稍稍吃一些粗糙的干草,排泄物从激流缓解为细流。另外一头高地牛也得了痢疾,我们觉得牛群待在屋子里可能更好些,于是把他们挪进了东边仓库的开放式畜栏。第一天我们看到他们为了抢食干草而互相推挤。第二天早晨,一头一岁的阉牛独自站立着,拱起背来,瑟瑟发抖,看起来就像一把大口径手枪击中了他的肋骨。他是被牛角抵伤了。

我们打电话给欧文斯一家,尼尔和他的哥哥唐纳德一起,也过来看看。他们说,这头小牛的命运取决于角有没有刺穿他的肠子。如果没有,他很可能痊愈;如果伤到了,就没什么希望了。唐纳德和马克把他扛到了墙边,即使是一头小牛,他的重量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仍然是个很大的挑战。唐纳德用针管从伤口处吸取了一些液体,闻了闻。里面有粪便的气味,说明肠子已经破裂了。我们没有办法,只能马上杀了他。他被剥皮悬挂以后,我们可以看到伤口附近感染的那块肉,如此鲜活,简直就像霓虹灯一样。我们把伤口处的肉切下来,也切下了周围的肉,扔到地上。妮可猛扑过去,叼起肉走开了,好几天都看起来很欢喜。其余的肉我们切成了块,放在冰箱里冷冻。

寒冷潮湿的天气对其他动物来说也不好过。马蹄深陷在泥里,只能待在干草旁边,不能走远。猪的境遇最为糟糕,我们已经把他们从谷仓里移到了牧场上。马克把一个圆形的玻璃纤维灌溉槽切成两半,用一半给他们搭建了一个棚子,马克称其为小猪之家。我们在里面填上几捆干草,小猪在里面挤在一起的时候非常舒适,蒸汽从小棚子上面像烟囱一样的洞里升起来。但是在小猪棚外面,牧场非常潮湿,小猪把草搅进了深深的泥地,很快他们就像乌龟一样蜷缩着,尖尖的蹄子几乎陷入泥淖。我们在牧场与其临近的一块地势较高的地方围起了篱笆,他们暂时来到坚硬的地面上,就好像远航归来的水手刚刚下船的样子。一头棕色黑点的小母猪退缩了。她在原来的牧场上训练得太好,对以前的边界太过熟悉,电篱笆已经被移除,但她仍然不想越界。她紧张地来回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而其他的猪已经在翻拱去年的草了。我们挤奶要迟到了,所以只能扔下她自己。两天之后,孤单战胜了恐惧,她穿越了界线。

有意思的是,在这个贫瘠艰苦的季节,竟然流淌着北郡一年的甜蜜。我们遇见了另一场暴风雪,厚厚的雪有一英尺,而后云层消散,夜晚结了厚厚的冰。第二天太阳出来,活力十足。马克和我正在吃午饭的时候,听到一层厚厚的冰从农舍的屋顶上脱落,接着是积雪融化,从屋檐上滴下来的声音。从此,我们的整个世界气氛随之改变。我们穿过边界,到环境更好的地方去。糖枫树中的树液正在滋长。

树液桶已经刷好了,插管也已经就位。我们计划把托马斯的树液槽装在一辆小马车上,由马拉着穿过树林。一切都准备就绪,只是树林里的雪太厚,轮子很难运行。我们需要一个雪橇——用欧文斯的话说,叫作蹦橇——而且越快越好。尼尔和唐纳德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家庭农场全部依靠马力,每个人都会制糖。如果说谁知道如何做蹦橇,那就是欧文斯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