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0年圣诞 安妮 于汉普顿宫(第2/3页)

诺福克公爵本人竟然也在岸上等着和我打招呼,这是何等的殊荣!甚至还有两三个枢密院来的官员。而我能看出来,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霍华德家的亲属和盟友。我因这等规格的迎接而受宠若惊,而我也能从他充满讽刺的笑容中看出来,他同我一样觉得十分惊奇。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到处都遍布着霍华德家的人,这个王国将在今夏失去平衡。这个公爵是个不容有失的人,他会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兵一样从机遇中攫取最大的利益。眼下他已经征服了高地,马上就会赢得战争。接着我们就能知道在西摩尔家,珀西家,还有帕尔,卡尔派博和内维尔家族中,人们的怒火还能隐忍多久了。还有围绕在克兰默身边的那些改革派教徒,他们已经惯于享受权力和财富了,又怎么会甘于长期忍受被排挤的滋味呢?

我被拉上了岸,公爵对我鞠躬说道:“欢迎光临汉普顿宫,殿下。”说得好像我仍然还是王后似的。

“谢谢您。”我说,“我很荣幸能来这里。”我们两个都知道这句是实话,因为,看在上天的分上,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有那么几天,我真的以为我将再也看不见汉普顿宫了。伦敦塔下那些叛徒们在夜里经过的水门也许还有机会看见,但汉普顿宫的圣诞宴会,不,我绝没有想到。

“您这一路严寒,滋味一定不好受吧。”他问。

我挽住了他的胳膊,两个人并行在从河边通往宫殿的大道上,看上去就像两个亲密的朋友。

“寒冷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说。

“凯萨琳王后在她的房里等着见您。”

“王后陛下真是慷慨。”我说。是啊,我还是这么说了。现在我不得不当着她伯父的面管我曾经所有侍女中最傻的那一个叫“陛下”了,就好像她是个女神一般。

“王后很期盼见到您。”他说,“我们都很想念您。”

我微笑着低下头。这并不是谦卑的表现,只是为了抑制自己大笑出来。这个男人是多么想念我啊!以至于他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搜集证据证明我曾经用巫术加害国王,这项指控足以在任何人伸出援手前就把我送上断头台了。

我抬起头。“我对您的友善深表感激。”我不带感情地说。

我们穿过了花园的门,那儿有半打的仆人和小厮在鞠躬迎候我们,他们都曾经归我使唤。尽管我比实际看上去要受触动得多,但却不能表现出来。当一个年轻的小厮跑上前来跪在我面前亲吻我的手时,我只有强忍住泪水昂起自己的头。我做他们女主人的时间是那么短暂,只有六个月,当我想到即便另一个女孩已经住进了我的房间,成了他们的主人,他们却仍然关心我的时候,实在无法不因此而动容。

公爵的脸色并不好,但没有说什么。我也没有大意到去发表什么看法。我们两个表现得就像那些站在楼梯上和大厅里的人传来的窃窃私语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事一样。他领着我走到王后的房间,在他的点头授意下,站在双开门边的侍卫为我们推开了门,“克里夫斯的女公爵殿下驾到!”他这样通报过后,我走了进去。

王座上没有人。这让我很惊讶,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个疯狂的想法,这会不会只是场玩笑,就像其他那些著名的英式玩笑一样,而公爵会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你当然还是王后,回到你的座位上去吧!”我们都会因此大笑,所有事都会回复曾经的原样。

但紧接着我就看出来王位之所以空着是因为王后此刻正在地板上玩一只羊毛球和一只小猫,而她的侍女们则庄重地站了起来,朝我鞠躬,她们弯腰的弧度拿捏得十分完美,足以表现出对我应有的尊重——最低限度的尊重。那之后凯蒂·霍华德才抬起头,她看见我,大叫了一声“大人!”跑到了我的面前。